贺良的葬礼一切从简, 遗体刚送回来没两天就埋了,埋在了郊区的烈士墓园。
中年丧子,老年丧孙, 这对贺老爷子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葬礼结束身体就有些不好。
慰问的人来来去去, 这两天才清净了些, 身边只留一个小战士照顾着。
小战士扶着老爷子到院子里晒太阳,院子的大门敞开着, 老城区一向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
清晨的太阳最是温暖和煦, 老爷子有些昏昏欲睡, 半眯着眼听着录音机里面咿咿呀呀的唱着的黄梅戏。
小战士拿个小马扎坐在旁边开始补衣服, 他作为勤务员,又是照顾老首长,洗衣做饭缝缝补补什么都得会点。
老首长节俭惯了, 几年也不见得会买一件新衣服, 衣服破了就缝两针将就着再穿。
他手里补着衣服, 余光注意着周围情况。
就看见一个姑娘拎着行李, 呆呆的站在门前, 他有些近视,看不太清,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觉小姑娘应该长的不错。
停下手里的针线活,轻轻的起身, 走近了瞧, 和他想的一样。
“你找谁?”最近来的人多,他是新上岗的, 好些人他不认识。
小宝皱皱微微发酸的鼻头,从门口往里看, 院子被拾掇的很干净,干净的甚至有些清冷,可以猜到葬礼已经结束了有一段时间。
她攥紧手,扯起嘴角,神色从容温润,“我想问一下贺良葬在了哪里。”
“在城南郊区的烈士墓园。”这没什么可隐瞒的。
“谢谢。”
“不客气。”贺哥人缘好,他去世的消息一出来,家里陆陆续续就来了很多人,也有像这位姑娘一样没赶上葬礼的,多半会去墓前吊唁,他已经习惯了,只是稍微有些好奇,眼前的女孩看起来脸嫩的很,也不像是贺家的什么远方亲戚,不知道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小宝扭头要走,后面传来老人的喑哑的声音,“小宝!你过来!”
急切又亲昵,小战士诧异的看了看小宝,贺家的亲戚里面应该没这位呀,而且自从贺哥牺牲之后老首长对谁都淡淡的,这样热情还是第一次。
贺老爷子原半躺在摇椅上,看到人进来,微微起身,身体不舒服但还是笔挺的端坐着,行军多年的习惯,改不了了。
撇去岁月痕迹,清瘦俊雅的很,和贺良很像,小宝眨眨眼睛默默的想,鼻子像,眼神像,唯有嘴巴不是很像,贺良的唇很薄很薄,又红的极致,显得有些艳,不过军人庄重冷峻的气质中和了这份艳,倒也不会让人看起来轻浮。
很帅。
她站在这里看着贺老爷子,贺老爷子也在看着她。
从贺良的嘴里、遗留的信件里,他已经拼凑出了她的形象,娇俏聪慧,不免让人心生喜欢。
如今看见真人,更是令人怜爱,觉得无比的亲切。
这也不奇怪,他们本来应该是一家人的。
“坐——”招呼着人坐下,又对小战士说,“小刘,你去屋里把点心拿出来,什么都拿点。”
“哦,对了把那个牛奶热一热端出来。”大清晨,提着行李,匆匆忙忙的样子,一看就是没吃早饭。
胃痛不好受,他深有体会,他们那会是没有条件,一日一顿有时候都不一定有,何谈一日三餐。
但是现在不同,国家强盛了,百姓富裕了,有条件自然要好好珍惜。
小战士干活很利索,家里东西一直都是他打理,很快就捡出了一大盘子的糕点,又精致又高档的那种,好几种都是很难买到的地方有名特产,看着就很有食欲。
小宝确实饿了,也没客气,捏起就往嘴里噻,有些小粗鲁,贺老爷子却看的很欢喜。
他就喜欢大大方方,不扭捏的孩子,混账小子的眼光确实好,只是可惜。
想到贺良,老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都是命。
“你先吃着。”然后他起身往屋子里走,径直走到书房,从桌子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拿出一个木盒子,轻轻抚摸着,内心不舍,但是东西他留着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给小姑娘做个念想。
等他走了,这世上也还有人能偶尔想起良子。
小宝捧着盒子,没有打开,嘴巴还木然的嚼着点心,低着头,眼泪簌簌的滴落在黑色的盒子上,顺着边缘滑到了手上,木盒和手都变得湿漉漉。
要是往常,她肯定要跳起来将手洗干净,在用小手帕仔仔细细的擦干净,这会她什么也顾不上了,整个人浑浑噩噩。
老爷子温柔的拍了拍她的头,招呼着小战士离开。
顶顶是在贺良的墓碑前找到小宝的,远远的看了会,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在墓园旁边的小店买了点饼干和水。
他从s市回来直奔钱家发现人并没有回家,又从钱好那里问来贺家电话,得知人已经离开之后,又急匆匆的骑着车往郊区赶。
人没找到的时候他心急,担心出什么事,看到人好好的,紧绷的心神一下子就放松了,一路上没吃没喝,现在又累又饿又渴,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脏不脏了。
拆开饼干袋,狼吞虎咽,太干了,又拧开水灌了几大口,这才感觉活过来了。
他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只觉得太阳晒的他又热又困,迷迷糊糊的眯了会,知道感觉被人用脚背踢了几下,才清醒过来。
抬头,看见人,想要起来,结果做太久了,身子骨麻软的很,一个踉跄,又摔在了地上。
“蠢货。”
被骂了,顶顶也不生气,她心情不好,他可以理解。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那时候就喜欢发脾气,没事找事,眼前的这位尤其。
都习惯了,他脾气好,大人有大量,不和小女子计较。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