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穿越了,她不会再像第一次那样生涩,也不需要系统再长篇大论地给她介绍这个世界,介绍这具身躯的身份。
她当了百年的昆仑神女,已经一步步将原著里那个性情恶劣的神女变成了自己的模样,在她离开之后,原主再次造成的错误后果,她有信心能够挽救回来。
就如系统说的那样,只有她能够拯救堕魔的殷无觅,避免这个世界走向原著里毁灭的结局。
沈薇是带着挽救这方世界的心念来的,可是当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和原主的魂魄面对面时,她还是产生了一些心虚。
她下意识喊道:“系统,为什么她还在……”
沈丹熹忍受着魂魄和身体的撕扯,被她这一句问话气笑了,“这是我的身体,我的灵台神府,我自然在。”
明明是平平无奇的一句话,沈薇却像是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沈丹熹打量了一眼她脸上的神情,忽然理解了她此刻的反应,毕竟她躺在九幽之时,也默默注视了沈薇那么久,对她已算得了解。
因为她开口说话了,与她面对面有了交流,那么在沈薇那里,她就不再只是一个标签化的纸片人了。
“沈薇。”沈丹熹眼尾的笑意落下去,狭长的眼便显出几分锐利,“我们终于见面了。”
沈薇震惊抬眸,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在你占据我身体的一百年里,我都在看着你呀。”沈丹熹轻飘飘地说道,语气并不严厉,也无深重的憎恨,只是她眸中的神色却冰冷,让人轻轻一碰她的眼神都像是要被刺伤。
她一项项地细数她的成就,“我看着你顶替了我的身份,对着一个令我憎恶的小贱种卑躬屈膝,奉承讨好,为他在手臂上点上下贱的守宫砂,为他做贼,为他杀妖,为他恩将仇报,为他剖出仙元,替我让渡昆仑继承者的身份,碾碎我的尊严,名声,一点点抹消掉我存在的痕迹。”
“沈薇,你什么都舍得,你真大方呀。”
沈薇在她的话语下不住摇头,魂魄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下意识辩解:“不,这不是我想做的,是系统……”
提到系统,她似乎有了一点底气,继续道,“你只是小说里的角色,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为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灾难!我会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来斧正你的错误,将未来会毁灭三界的反派引入正途,拯救苍生!”
沈丹熹体内撕扯的力量更甚,这一座夺舍之阵从五色石中裹挟而来异乎寻常的力量,即便是已用了织魂针将她的身魂缝合,也抵抗不住。
她的法身本就因为承受不住三界山岳地脉之力而伤痕累累,如今身魂撕扯到极致,法身也开始崩坏。
沈丹熹看了一眼大剑剑身,剑身上还只剩下一小片剑纹没有亮起,快了,很快了。
她笑起来,“你说的拯救苍生,就是卑躬屈膝地讨好他,奴颜谄媚地救赎他,给他送丹药送武器送功法,靠着裙带关系将他送上高位,帮他磨亮手里的屠刀,然后再匍匐在他脚边,成为他的刀鞘,祈求他垂怜你,垂怜这个世界,是这样拯救么?”
沈薇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将全天下的安危系在一个男人虚无缥缈的爱之上,这才真正是滑天下之大稽,他可以为爱放下屠刀,也会为爱拿起屠刀。”沈丹熹说道,“你应该在他拿起屠刀时,斩断他拿刀的手,这才是在拯救苍生。”
她说到最后,言语当中才透出一股令人心惊的狠厉,像是惊雷一样砸入沈薇耳中。
沈薇睁大眼睛看着她,“沈丹熹”这个角色,在她心中不再只是一个“愚蠢、恶毒、但又实在美丽”的炮灰,她是一个人,一个与她身上的标签,截然不同的人。
镇压九幽的大剑剑纹彻底恢复了神力,剑身一刹那雪亮,光芒笼罩了整个昆仑,所有逃离的九幽的鬼魅,即便是一片幽微的灰屑,都被这骇然的神力倒吸回去。
炽烈的白光中隐约传来伏鸣的嘶吼,还有殷无觅近乎绝望的一声呼喊,“薇薇!”
沈薇听到殷无觅的声音,一刹恍神,只听耳畔响起沈丹熹轻柔的话音:“相思铃应该又响了吧,想他么?我可以送你去见他。”
在大剑恢复神力的那一刻,沈丹熹的意识便与大剑连通,她用了最后的意识,将自己的这一个念头灌注入剑上。
沈薇还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魂魄便受到一股强大的引力,从沈丹熹身上脱出,坠入到一片幽暗的天地中。
九幽之门闭合,矗立在昆仑的这一柄大剑也开始消散,沈丹熹身心疲惫到极致,在渐渐黯淡下来的白光中,她看到了不断从自己身上飞散的光点。
她赢了么?好像也并没有,她的身魂受损,无法挽回,也将要身陨魂消了。
母神为她换来的一线生机,到最后,她还是没能把握住。
在沈丹熹渐渐消散的意识里,她只知道自己在下坠,不断地下坠,最后被人接入了怀里。
一片绚丽的蓝羽覆盖在她的视野里。
有人惊慌失措地抱着她的身体,“不,不要,沈丹熹,你再坚持一下,再等我一下……”
眼泪滴落在她脸上,沈丹熹看到他湿透的睫毛。
是那只孔雀,是除了她母亲之外,唯一还记着她的人。
坚持,她也想再坚持一下,想坚持到能见到母神回来。
沈丹熹眼前彻底暗下去,意识散尽的最后一刻,听到由远而近的一声怒喝:“漆饮光,你疯了吗!你只有这一簇……”
第70章
天界, 凌霄殿。
华盖如云,枝叶虬劲的老松树下,天帝正与人对坐手谈,棋桌以老松一截粗壮的根茎所作, 棋盘内却是另有乾坤, 交错的棋线如星轨, 双方每落一子,棋子入内便化星辰。
这一局棋已持续了数月有余,棋盘上星辰密布, 风云变幻, 如今似拨开云雾, 要见分晓。
“星主日日观星冥想,对宇宙星海当真是了若指掌。”落子的间隙, 天帝闲聊道。
星主手捻一枚黑子, 悬而未落,闻言苦笑道:“若我当真对宇宙星海了若指掌, 又岂会被陛下逼至如此境地, 我终究是棋差一着。”
两人正说着话,凌霄殿忽然晃了三晃,头顶老松都掉下不少针叶。
紧接着, 一群天官们快步入到殿来,天帝转头询问, “发生何事?”
千里眼和顺风耳已在天界十万仙山地脉下流之时, 便顺着地脉流向眼观万里,耳听八方, 这两位神将职在巡查人间之景,换做平时, 是瞧不见昆仑神域内景的。
但今日天界仙山地脉流向昆仑,将两界连通,他们便也随着地脉看到了昆仑内发生之事,于是二人上到前来回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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