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你的想法,但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
“我已经决定了,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如果你想沉下心,换个环境喘口气,我倒有个建议。”校长拿出一份文件递到对面,“这是教育部刚颁发下来的通知,希望我们派一位教师去寂州支教一年,提升那边的美术教学,我也一直在考虑人选,你可以考虑一下,并非有流放之意,而是我国美育发展滞后,偏远地区更是艰难,希望有骨干能够自愿去帮助那边的孩子们。”
李香庭认真地翻阅文件。
校长接着道:“只是那边环境恶劣,条件很差,之前北平艺专和杭州艺专曾派过教师前去寂州大学支教,不过几月,都以水土不服为由提前回来了。虽说只去一年,但那边各方面条件都不能和这些沿海地区比,环境差异可能造成身体不适,吃喝不惯,再加上学生基础差,审美跟不上,教起来会吃力些,需要付出更多心力,希望你斟酌一下。这份辞呈,我先保留。”他把辞职信放进抽屉里,“我很欣赏你,不管是人品、画品还是教学,无论你选择留下还是离开,都希望你能有个光鲜的未来,为我国美育事业做出贡献。”
……
这两天,李香岷没去上学,一直住在李香庭租的公寓里。
李香庭从学校回来的路上买了些吃的,一开门,看到李香岷赤身坐在沙发上发呆,听到声音,转头望过来,唤了声“二哥。”
李香庭走过去:“怎么不穿衣服?”
“我不会。”
“不会?你平时怎么穿的?”
“我不知道穿什么,平时都是阿卉搭配好的。”
李香庭看着他呆呆的目光,早知月姨溺爱他,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他拉着李香岷到行李前:“按照平时穿的搭,里面衬衣,外面马甲、毛衣或者外套,下身裤子,你已经十一岁了,生活不能自理怎么行?”
李香岷看着叠好的衣服,不动弹。
“穿啊,随便搭,舒服、保暖就可以。”
李香岷忽然哭了起来。
李香庭蹲下身,拭去他脸上的泪水:“别哭了,以后没人照顾,要学会独立,力所能及的事情自己做,好不好?”
李香岷压着声抽泣。
李香庭不停为他擦眼泪:“我买了你最喜欢的栗子糕,我们穿好衣服就去吃,好吗?”
李香岷委屈地点头:“妈妈呢?”
“月姨生病了,在医院,所以你更要照顾好自己,不让她操心。你已经是个大男子汉了,不能随便哭鼻子,也不能一直等着别人帮你处理好所有生活琐事,你以后还要娶妻,要强大点,才能保护好喜欢的女孩子。”
李香岷收住眼泪。
李香庭握住他冰凉的双手揉搓一番:“衣服要穿好,才不会生病,挑几件衣服自己穿。”
他又点头,蹲下身,去箱子里翻出衣裤,展示给李香庭:“这两件。”
“好,穿上吧。”
李香岷听话地一件件套上,扣子系不住,折腾了好一会。
李香庭始终没上手,让他独自穿戴好,才把人拉到餐桌前:“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李香岷环顾四周。
“在白色柜子右边地上。”
李香岷走过去,将水壶提起来,学从前阿卉给自己倒水的样子,为他添上一杯。
李香庭揉揉他的脑袋,将栗子糕放在盘中,推到他面前:“谢谢弟弟,真棒。”
李香岷拿起栗子糕,咬了一大口,也说:“谢谢二哥。”
李香庭看他大快朵颐:“好吃的东西,是不是要分享给亲人、朋友?”
李香岷咽下口中的糕点,将手里递给他。
李香庭笑笑,揉揉他的脑袋:“谢谢,我不饿,你吃吧。”
李香岷噎了一下,喝口水顺顺,突然问:“二哥,爸爸死了吗?”
李香庭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同学说,爸爸犯了死刑,要被枪毙。”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过的事负责,爸爸做了错事,该受到惩罚。”
“嗯,”李香岷低下头,“我知道,他做了很多坏事,恶人有人报,我恨他。”
“爸爸虽然犯了错,但他很爱你,给了你生命和衣食无忧的生活,你不应该恨他。”
“那二哥呢?”李香岷直直盯着他的双眸,“他伤害了凤阳姐姐,二哥不恨他吗?”
李香庭摇摇头:“仅以这件事来说,他的初衷是为我好,只不过用错方式,采取了不当的手段,以至于伤害了无辜的人,我会怨,会气愤,会无奈于封建狭隘的思维,会为被压迫者不公,会遗憾自己的无能为力,不能改变邪恶的人、保护弱小的人,却不恨他。”
李香岷一知半解,继续啃栗子糕。
李香庭拉住他的手:“爸爸恶贯满盈,无数人恨他,但是再罪孽深重,已有法律惩处,你是他最亲的亲人,同样,他也是最爱你、最亲你的人,希望你还能对他保留一分爱,并以之为戒,善良、热忱地活下去。”
……
李家没落,阿卉不用再潜伏,回到邬长筠身边。
吴妈和明珠也跑路了,经历这事,周月霖身体每况愈下,已行将就木,身畔无一人陪护。
李香庭与她虽无情谊,但即便是陌生人,也不能忍见死不救,还是送人进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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