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傍晚,邬长筠才明白昨天杜召口中那句“明天还会再见”是什么意思。
他的外祖母、陈修原的母亲来沪江了。
为了戏做的真,陈修原先前带邬长筠回过一次老家,拜会陈家长辈。陈老爷前几年去世了,家中无妾室,从始至今只有陈老夫人一个,陈修原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长姐,便是杜召那离世的母亲。
这顿饭,作为儿媳,她是一定要过来的。
陈老夫人不喜铺张,饭在家中吃。
陈修原下班后,去戏院接上邬长筠,买了点梨酥带过去。
陈老夫人正在和杜召、湘湘玩纸牌,一见儿子到了,牌也不打了:“小折来了!”
小折是陈修原的小名,陈老夫人今年已六十九高龄,陈修原是诸多儿女中最小的,也是一大家子手心里捧着长大,最受宠的一个。
湘湘见人,唤了声小舅,赶紧绕到陈老夫人身畔,扶着人起来。
陈修原快步走近,搀住母亲的手:“妈。”
邬长筠跟上来,随他唤了声“妈”。
陈老夫人点点头,她对这个新儿媳并不十分满意,总觉得她少了些女性的柔、城府深,儿子拿不住,只客气了句:“长筠胖了点,比上回见好看了。”
“是胖了几斤,修原养得好。”
杜召立在身后,淡笑着瞧她,邬长筠像是故意的,始终避开自己的目光,不愿对视一秒。
寒暄完,大家便落了座,聊聊工作、生活。
饭菜做好,简简单单几道家常菜。
陈老夫人一直跟杜召和陈修原扯小时候的事,邬长筠插不上话,也不想开口,便一直低头默默吃饭。
陈老夫人:“你小舅算是让我了了一桩心事,你都二十七八的人了,赶紧成家,也不知道把你那女朋友带来看看。”
杜召回:“小琦去苏州了,等她回来一定带给您见见。”
“好。”陈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外孙,眼尾弯成一条线,“阿召自己住这么大房子,空荡荡的,一点人气都没有,难得过来一趟,小折和长筠搬过来陪我住一个月,人多热闹。”
听到自己的名字,邬长筠才从一个人的世界里抽离,她抬眸看向陈修原,这事,同意还是拒绝,都得由他张口。
陈修原道:“太不方便了,您在阿召这里住腻了,再到我们那过一阵,也空了两间房,到时候收拾出来给您。”
“有什么不方便的,来回折腾多麻烦,我就在这住了。”陈老夫人给陈修原夹了块鱼,“听阿召说你住的那个地方又偏又挤,周边生活的也是乱七八糟的人,还经常闹贼。”
陈修原看向杜召,想来这大外甥是把自己在这里的所有情况都兜底了。
“你们舅甥两同在一个城市,要相互照应,就是搬过来常住又能怎么样?都是一家人,不用计较那些,阿召这房子离你医院还近,来回都方便。”
杜召接上:“是啊,方便得很,要什么有什么,今晚就能住下。”他特意瞥向邬长筠,“外婆爱听戏,小舅妈,在这尽尽孝道?”
“对嘛,”陈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杜召的手,“你们一个个在外面闯荡,一年半载见不到一次面,难得能聚在一起,不许给我找理由,就这么决定了,明天让两个下人去帮忙收拾东西。”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要么是惹老人生气,要么叫人生疑。
陈修原暂且答应下来:“我考虑考虑。”
邬长筠一直沉默,听杜召和陈老夫人一唱一和的,他的意图太明显,可陈修原都点头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微笑默认。
接近敌特是大事,必须得请示上级。
用来传递信息的《沪江小食报》是冷刊,时常收不满稿件,陈修原连夜写了篇《青会楼小食记》并附招收厨师号码,以便上级破译。第二天一早便去登报,刚好赶上明日刊登,传讯给百谷。
他以医院值班和工作繁忙为由,跟陈老夫人硬生生拖了一周,待下周的《小食报》发刊,收到百谷回复。
邬长筠在卧室等着,见陈修原从暗室出来:“怎么说?”
“准。”
“没有其他指示?”
“伺机窥探情报。”
邬长筠沉默片刻:“我不去。”
“因为阿召?”
“总之,我不想去。”
“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是我母亲难得来一趟,你我两地分居,难免惹她老人家不高兴,长短也不过半个月。如果实在勉强,我便和她说说,找个理由推辞掉。”
邬长筠掀开被子躺下去,不说话了。
这一夜,她都在思考这件事。
按理来说是该去,不管从人情还是地下工作的角度,自己都应该跟陈修原一起,可她实在不想和杜召相处一个屋檐下。
第二天,陈修原收拾好行李,到楼下等来接的车。
刚要走,邬长筠从二楼下来。
他见人手中拎了箱子,走近帮她提着:“想好了?”
“走吧。”
“你们之间情况特殊,保持常态就好,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我指示。”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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