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又一信号弹发射出来。
日军只离此地不到三公里了。
陈修原望向空空的中岛医院:“小心点,五分钟内撤离。”
“放心,走你的。”邬长筠转身径直往大楼去。
杜召带了相机,仅仅靠被抓的老百姓口证和俘虏是不够的,他得找到日本人用活体做实验的相关罪证,然到处都是火焰,所有文件都在火与爆炸中被销毁,仅存的少许实验器材也证明不了什么。
他一层一层检查,试图找到些残存的。
好几间实验室的门都被炸坏了,杜召挨个进,来到二楼东片区,看到一间紧闭的实验室,大门完好无损,透过玻璃小窗往里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杜召使劲撞了两下,并无成效,便用枪打掉门锁。
拉开重重的大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他打开灯,看到一个只穿了层单薄病服的女人弓腰背对着自己躺在地上,他赶紧上前查看其是否还有呼吸。
刚翻过冰冷的身体,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杜召愣住了。
怎么会是她?
虽无过多交集,但杜召对她是有很深印象的:“陈记者。”他拍了拍陈今今的脸,“陈记者。”
她已经冻僵了,眉毛、睫毛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嘴唇也被血冰封住。
触碰她的片刻,杜召手都冻得通红:“陈记者。”
“陈——”
外面传来呼唤声:
“杜召——”
“你在哪?”
“杜召——”
邬长筠挨个房间寻找,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杜——”
余音在幽长的走廊回荡。
邬长筠停下脚步,看到熊熊烈火中,他抱着一个满身冰霜的女人走了出来。
……
怕日军追踪,他们开着车毫不停歇地逃离六阳,奔波四个多小时,将车停在深山野林中。
天就快亮了,不宜再赶路。
两人沉默地坐着,望向仍黑黝黝的林,太多问题,都在此刻淹没在悲哀的夜色中。
后座冰化了,水“滴滴答答”地往下坠落,每一声,都像千斤的铁锤,砸在两人心上。
良久,杜召下车,走向后备箱,找找看有没有可用的工具。
邬长筠静静坐在车里,听后面翻箱倒柜的声音。
忽然,杜召重重踹了脚车子。
连同邬长筠都跟着轻晃几下。
她低下脸,回想今日所闻所见,崩溃地抱住头。
等平复好心情,再抬眼,杜召已经在不远处挖坑了。
她长呼口气,走下去,来到他身边跪坐下去,拔出刀子一起帮忙。
从始至终,两人没有说一句话。
天亮了。
今天是个晴天。
将冰冷的尸体裹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给她换套衣服吧。”邬长筠看着她仍旧美丽的脸,不知道这个女人与杜召的关系,也什么都不想问,只是觉得她一定不想穿着这样的衣服入眠。
于是,她解开腰带,想要将自己的衣服换给她:“你回避下,去砍棵树。”
杜召低低地“嗯”了一声,没问为什么,拿着刀离开。
邬长筠将满是血的病服脱下来,这才发现,她的两只手臂都被折断了,身上布满淤青,像是被生生打的。
不敢想像她生前到底遭受了怎样的痛苦……
邬长筠将人扶起来,小心将自己的衣服套上去,看到她后肩的一只绿色小蝴蝶,很灵动,像是随时要飞走一般。
她莫名觉得这位姐姐一定是个很爱自由的人,就像背后这只飘飘欲飞的蝴蝶。
可惜,生命的最后,却被折断了羽翼。
邬长筠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此时此刻却莫名希望会有另外一个世界,在那里,她能够继续自由自在地飞翔。
还有所有牺牲的英雄们,都能在那个世界,看着他们的同胞继续战斗下去。
邬长筠将杜召砍下的树劈成小段,做了个粗糙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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