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挽起了长发, 眉眼弯弯,轻松地笑了。
昨日的江沅“已死”, 而今的江沅、以“鲛人”的身份重生了…
三年前,她得到了第99颗鲛人泪,裴寂的眼泪令捕鲛人会哭、会真实地笑,可代价却是身份的转换:江沅由此从捕鲛人变成了真正的鲛人。
原来《鲛人志》里被撕掉的那页,是捕鲛人可能至死都无法承受的痛。
江沅亦是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接受自己成为鲛人。
这样的事实…逼着她不得不重新开始,忘掉前世,过好当今。
眼前的美妇人便是当年从护城河里救起她的鲛人。
缘分兜兜转转,奇妙得很。
那时的江沅虽得了裴寂的眼泪,可仍旧身受重伤,被美妇人救了去,在这幽谷岛,昏迷救治、一过便是数月。
“裴寂呢?他在哪里?”
江沅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找他,可身边只有一名美妇人守着她,哪里再见得第三个人。
屋内静谧,无人回应。
江沅似是猜到般颓丧地闭眼,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粉靥滑落腮边。
她会哭了。
可是,把眼泪给了自己的鲛人,能活下去的可能有多大呢?
江沅不敢再想,亦不敢再多问他的消息。
这三年,似是逃避一般,只在这“闭塞”的小岛偶有听说了东海鲛皇不日大婚…
“姑娘…你知道绿萼在哪里吗?”
刚刚醒来的江沅,还未适应自己的身份转变。
美妇人的问话,让自己莫名地揪心,一股悲愤的情绪涌上喉间,少女将将开口…
湛蓝的血溢出嘴角,颗颗滴在手背,也滴在美妇人的心头。
望着美妇人颤颤素手,捧着碧绿发簪,惹眼得刺目-那是绿萼的心头鳞。
“我母亲…她住在幽谷岛…她若是见到此物,定会对你无甚保留…”
绿萼的话瞬间闪现在江沅的脑海。
这儿…窗外万物和鸣;窗内有佳人却郁郁、四目相望、默默不得语,唯有清泪两行。
江沅知道眼前的美妇人正是绿萼的娘亲,捕鲛人一族,江晴儿。
十五年前,绿萼父亲不忍她为异类,也替她寻了99颗鲛人泪。至此江晴儿学会了哭泣,可也永远失去了最爱的人。
往后捕鲛人江晴儿再没哭过,默默将自己藏在这,替一个人活两辈子…
如今再得噩耗,江晴儿亦是神情淡漠,娇媚容颜无甚变化,可那双蓄满晶莹的眸子无多承受,一个转身,那寂寥的背影再也崩不住,快速抖动着。
此后,江晴儿便待江沅有如亲生女儿般,将对绿萼缺失的母爱全数寄托在她身上。
在这“桃源”再过三年平静生活。
昨日种种尤如昨日死。
今日零零宛如今日生。
江沅给隔壁的皇甫大娘送去了多份,能维持鲛人化腿的蛤蜊,又拿上了江晴儿织的鲛绡纱,准备去了人间集市换些生活小物。
恰逢天朗气清,正是人间四月天。
东海偏隅上,一叶小舟,晃悠悠地朝沽国边陲小镇荡去。
这里与幽谷岛之间不肖半日水路,亦是江沅常逛之处,所以…自是知晓沽国的皇帝易主了。
毫无意外地由帝姓改为赵姓。
三年前,前朝废后王皇后的儿子-废太子、帝少辛果真为假死脱身,后假扮御林军混入皇城守卫,日夜卧薪、伺机反扑。
并且在江沅登上鹿台“自尽”的那天,集合前朝拥太子一派的叛军,攻入了朝阳城。
也是那日赵凌煜短暂放弃了江沅,回宫平叛,杀伐果决是他性格,不日便让江山换了主人。
这些都是这些年在这边陲小镇零碎道听了几嘴,渐渐拼凑成了“玉面阎王”的结局。
但江沅并不想再与他有瓜葛,知晓了这些也只能让她每回再登人间,变得愈发谨慎低调。
…
因为,他仍旧没有放弃寻她。
江沅付了船家银钱,小心地扶着帷帽上岸。
自打成了鲛人之后,江沅的容貌变得更加仙姿玉色,乌发雪肤、颜容如画,灵动的眸流转之间,眼角的泪痣更衬得妖冶明艳。
她低着头逐渐混入赶集的队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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