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推理看看,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陈娟说。
“我先说吧!”刘丹举手示意,然后说道,“我们已经从梁淑华那里了解到,余思彤间接地承认,他们几个孩子知道了某个家长的秘密。虽然余思彤没有说是什么秘密,但是我想,会让这几个孩子如此震撼,整个人都感到不安的,肯定不会是什么普通的秘密吧?所以,这个秘密多半是某个家长的犯罪事实。只有这样的事情,才会让几个孩子那么震惊。”
陈娟点头表示赞许:“继续说。”
“娟姐,你之前和何卫东去学校调查,得知这五个被绑架的孩子,最近迷上了玩国王游戏。我推测,五一节那天,五个家庭组织去三岔湖玩,几个孩子单独跑到某处去玩他们最喜欢的国王游戏。而某个抽到‘国王’的人,估计提了这样一个要求‘说出你知道的最大的秘密’。被要求的那个孩子迫于无奈,就讲出了一个关于自己家长的惊世骇俗的秘密,结果震惊了所有小伙伴,并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心情,让他们没有心思再玩下去,所以除了余思彤之外的另外四个孩子,全都回家了。”刘丹说。
“嗯,我再补充一点。根据梁淑华后来提供的信息,这四个孩子离开三岔湖后,其实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某个地方耽搁了一个小时左右。那么他们会去哪里呢?我推测,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只可能是去验证刚刚得知的事情。”陈娟说。
“对,完全有可能。”刘丹点头。何卫东和张鑫也跟着点头。
何卫东说:“另一件值得注意的事就是,绑匪,也就是赵星所说的那个面具男的身份。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冷春来有一个同伙,而且是个男人……”
“等一下,”刘丹打断何卫东的话,“真的能确定是个男人吗?”
“赵星提供给娟姐的信息中,明确说了这是个男人。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不可能连男女都分不清楚吧?”
“正常情况下,当然能分清楚。但是注意赵星是怎么说的——这个人戴着面具,穿着雨衣——等于把脸和身体都遮挡了起来。这样的情况下,性别特征还会很明显吗?至于声音,完全可以使用变声器。也就是说,如果绑匪想刻意掩饰自己的性别,赵星的判断就未必准确。”刘丹说。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何卫东点头道,“那么我收回刚才的话。这个面具男有可能是假扮后的冷春来,也有可能是她的某个同伙,但我更倾向后者,原因是,如果是冷春来本人的话,似乎没有必要这样伪装——这几个孩子都知道是她绑架了他们,她还去刻意装扮一番,有什么意义呢?就算营造出她还有一个同伙的假象,也无法改变她是主犯的事实吧?所以,只有可能这个人不是冷春来,而他又不希望被这几个孩子发现自己的身份,才需要这样做。”
陈娟和另外两个刑警都颔首表示认同。何卫东继续说:“除了身份之外,这个面具男的行为有一个非常大的疑点,那就是,他为什么要放走五个孩子中的一个?表面上看,如他所说,他是让几个孩子玩国王游戏,然后随机放走其中一个人。但我觉得,这是一个幌子,从一开始,他就打算放走赵星!”
“此话怎讲?”陈娟饶有兴趣地问道。
“因为他放走赵星的时间点,恰好处在一个特殊的时候,那就是苏静他们几家人组织了三百多个人,打算到南部新区地毯式搜索的前一天晚上!绑匪可能是从某处获知了这个消息,而他显然也知道,赵星家的势力最大,假如让他们这样搜寻下去,就有可能真的把藏匿在某处的他们给找出来!但是只要把赵星放回家,苏静他们就没有理由再耗费如此大的人力财力继续找下去了,等于无形中瓦解了搜寻队,事实证明,确实如此。所以面具男把赵星放回家的动机,我认为非常清楚了。而他用玩游戏的方式‘随机’放走其中一个人,其实是为了掩饰这个动机,不至于让赵星一下就想到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何卫东说。
“但是面具男怎么能保证抽到国王牌的一定是赵星呢?或者他怎么会预料到,赵星一定会通过作弊让自己百分之百地抽到国王牌?”张鑫提出疑问。
“因为绑匪了解赵星,知道他以前学过魔术,也知道赵星是一个脑筋灵活的人,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肯定会作弊,从而让自己离开。”何卫东说。
“按照你的逻辑,绑匪藏匿几个孩子的地方,岂不就是在南部新区吗?所以他才担心被搜寻队找到。”张鑫说。
“有可能,但也不一定。因为这个搜寻队不会只找南部新区这一片地方,只是第一天先找这个区域罢了,假如没有找到,后面几天乃至后面一段时间,有可能会挨个把周边的县市全都找一遍,这样的话,就有很大概率把藏匿地点给找出来!”何卫东说。
“确实如此,”陈娟说,“这事我找苏静了解过情况,他们的确是这样打算的——不惜人力和财力的投入,把周边的县市全部找一遍。”
“这就对了,那我的推论应该是正确的!”何卫东兴奋地说。
“我比较在意的是,面具男放走赵星的过程。他先让赵星睡着,然后把他带到离市区比较近的一座荒山上,再预先铺垫这座山上闹鬼的事——但实际上,这显然是他瞎编的。最近几年,我们市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红衣女人到深山上吊这种诡异的事情,是面具男胡诌的。关键是,赵星在摸黑下山的过程中,居然真的看到了‘红衣女鬼’。我觉得这不可能是巧合或者心理暗示的结果,而是赵星真的见到了鬼,只不过,这个鬼是某人假扮的,就是为了吓唬他。那么,绑匪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做这样的事情呢?”张鑫说。
“你觉得是为什么?”陈娟问道。
张鑫思索了一刻,说:“我认为,绑匪调查和了解过赵星,知道他平时就是一个喜欢撒谎的人,而见到鬼这种事情,本来可信度就比较低,加上赵星有撒谎的习惯,说出这种话来,就更不可信了。再结合赵星这几天的遭遇,估计听到这话的人的第一反应都会是‘这孩子是不是吓傻了,或者是在胡言乱语’,从而根本不相信他说出的话。这样一来,就算赵星没有守约,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都告诉警察,警察也未必会相信他说的话。我猜,这就是绑匪这样做的目的。”
陈娟一边点头一边问他们三个人:“还有什么想法吗?”
“暂时就这些了,”何卫东说,“娟姐,该你做总结了。”
陈娟莞尔一笑:“看来你很了解我的习惯嘛。”
“那还用说,我都跟你搭档五六年了。”
陈娟微笑着说:“首先我很开心,也很欣慰,因为你们三个刚才分析的内容,跟我昨天晚上思考的基本上一致。这一方面证明我们对案情的判断一致,另一方面也表明,你们成长了。你们三个人都是从警校毕业之后,就由我带着破案,从最初的生涩、稚嫩,到现在的成熟、睿智,种种表现都让人欣喜。我相信你们以后都能成为独当一面的优秀刑警。”
得到老师兼领导的表扬,三个年轻警察展露出会心的笑容。
“现在我结合你们刚才的分析,说一下我的看法。先说结论,这起案件调查到现在,出现了一个之前被我们都忽略了的最有可能的推断,那就是——这起绑架案的真正嫌疑人,未必是冷春来,极有可能是另外四个家庭的八个家长之一。再说得明确一点:苏静、赵从光、韩雪妍、靳文辉、梁淑华、余庆亮、陈海莲、邹斌——这八个人中的一到两个,具有非常大的嫌疑。”
虽然之前隐隐约约产生过一些类似的想法,但是听到陈娟明确说出这番话,三个年轻刑警还是露出了惊愕的神情。何卫东迫不及待地说:“娟姐,你说他们八个人有疑点,我能理解,但是为什么说嫌疑人未必是冷春来呢?不管怎么说,她都参与了这起绑架案吧?难道你的意思是,冷春来跟几个孩子约好了配合演戏,却被某个居心叵测的人伺机利用、假戏真做?”
“对,正是如此。而且我有理由怀疑,5月20日那天晚上,赵星他们几个人上车的时候,坐在驾驶位上的,不是冷春来。”陈娟说。
“啊?但是赵星他们上车后,看到的的确是冷春来。”
“也许只是他们‘以为’那是冷春来,”陈娟说,“想想看,当时是晚上,光线本来就比较暗,在车内灯没有打开,以及不仔细看的情况下,这几个孩子可能并没有看清楚,坐在驾驶位上的到底是不是冷春来本人。按照人的思维惯性,在看到熟悉的人的发型、衣着时,会本能地认为就是这个人。再想想当时的情景,几个孩子先后上车,赵星坐在副驾,‘冷春来’估计是侧面对着他,而且长发还挡住了一部分脸。再加上赵星的视力本来就不太好,盯着同学妈妈的脸看也很失礼,所以他可能根本没有细看,就把坐在旁边的女人当成了冷俊杰的妈妈。而冷俊杰他们四个孩子坐在后排,更看不清司机的脸了。所以在黑暗的车内,要想乔装并冒充另一个人,非常容易。”
“的确是这样!”何卫东插言道。
“另外赵星提到,车上当时放着音乐,是一首他很喜欢的歌。他的注意力在上车的一瞬间,就被音乐吸引了,然后跟着唱了起来,而‘冷春来’也跟着哼歌。对于赵星来说,也许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我认为,哼歌的目的是避免说话,而播放音乐让车内相对嘈杂,不至于清楚地听清‘冷春来’的声音,分辨她的音色。这样的话,就算伪装声线没那么完美,也可以在音乐的遮掩下,蒙混过去。”
“接着,照赵星所说,在车子发动后不久,‘冷春来’就递给他一袋饮料,让他分发给后排的几个同学。这也是非常巧妙的一点,司机要专心开车,当然不能亲自发饮料,所以让坐在副驾的赵星来发,很合理。但重点其实是,这样‘冷春来’就避免了回头跟另外几个孩子,特别是熟悉冷春来样貌的冷俊杰正面相对。”
“至于饮料中加入的,估计是强力安眠药,可以让几个孩子在喝完饮料后快速陷入昏睡。这个时候,假扮者就彻底安全了,只需要按照计划把车子开到南部新区的荒地上,再把几个孩子换到另一辆车上,开到预定的藏匿地点就可以了。”
陈娟分析完这一部分之后,长吁了一口气,说:“这个诡计,跟我们后面了解到的绑匪异常狡猾的特性,完全吻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认为就跟你们分析的差不多。苏静他们家组织了大量的人打算在周边区域搜寻,得知此事的绑匪担心他们真的找到自己和几个孩子的藏身之所,就把这里面最具分量的赵星放了出来。而且正如何卫东所说,他能预判到结果,知道赵星会魔术且一定会作弊,所以离开这里的人,只会是赵星。再把他带到荒山,装神弄鬼吓他,也是为了达到张鑫说的那个目的,让赵星的话变得不可信。甚至我认为,还有一种更为险恶的可能,那就是通过极度的惊吓,把赵星真的吓出精神问题。只要医生诊断赵星经历此事后出现了精神疾病,所有人都会认为他说出来的话是胡言乱语,绑匪就更不用担心他会泄密了。”
“如果真是如此,简直太可恶了!”何卫东捏紧拳头说,“多么狠毒的人,才能想出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孩子?”
“现在最关键的是,有以下几点可以证明,这起绑架案的真正嫌疑人,是四个家庭的家长之一。第一就是刚才说的,几个孩子得知的秘密跟某个家长有关,而且极有可能是某个家长的犯罪事实,所以为了灭口,这个人将计就计,借冷春来之名绑架了五个孩子。索要赎金只是一个幌子,好让所有人以为他是冲着钱去的,但真正的目的,是要这几个孩子的命。”
“第二,苏静他们发动很多人打算第二天搜寻,这件事是5月24日晚上七点多才决定下来的。当天晚上十一点多,赵星就被放回来了。这说明什么?只可能这个人就在他们当中,才会了解第一手资讯,并立即做出相应行动——放赵星回家!”
“第三,绑匪很了解赵星,知道他曾经学过魔术,以及怕鬼。会知道这些信息的,只可能是赵星身边的人,或者跟赵星身边的人关系非常好的人。”
“第四,面具男之所以戴上面具,穿上雨衣跟几个孩子接触,是害怕被几个孩子认出来。”
“第五,绑匪在囚禁几个孩子的地方准备了种类丰富的零食和饮料,说明他对这几个孩子或者其中一个孩子是有感情的,即便打算除掉他们,也想在此之前让他们吃好一点,算是一种恶魔的仁慈吧。否则的话,他只需要准备一些基础食品就行了,根本没必要煞费苦心地买这么多零食和饮料。”
“第六,面具男威胁过赵星,他回去后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监视之中。这话可能不是虚张声势,而是他真的能办到——他为什么能办到呢,因为他就活动在赵星身边,自然有各种办法能监视到他!”
“所以,以上六点都指向了我刚才的那个结论——这起绑架案的主谋,也许不是冷春来,而是另外四个家庭的某个家长!”
陈娟进行完这番分析后,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说:“明确这一点之后,我们接下来的调查,就要集中在这四个家庭的家长身上了。我们四个人可以分别走访这四个家庭,对这几个家庭的成员进行单独、详细的调查。比如,查看他们的购物消费记录,看看有没有人在最近购买过大量饮料和零食、用于乔装的物品;绑架案发生当天,他们都在做什么;最重要的是,这四个家庭或者他们的家庭成员,有没有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