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惊慌失措的百姓们, 这会儿都把心放回了肚子。
萧穆却忽然止了笑, 肃容道:“这次迎战反王,我卫城军民必须里外配合才能获胜,倘若我们守城失败, 没等萧缜等千户率兵支援便叫反王攻破城门,那么全城百姓都将沦为反王刀下鱼肉再无生机, 所以,大家务必全力以赴, 至少坚持到黄昏,能做到吗!”
军民齐声喝道:“能!”
萧穆:“好,大家各就其位!”
一千守城军鱼贯登上左右城墙,或是手持弓箭刀叉或是守在撞车、石头圆木堆旁。
一千守城军以及三千男丁站在城下,随时准备上去与疲兵轮换。
老爷子在下面鼓舞士气时,佟穗已经站在了城墙上。
昨日还是晴空万里,今日居然阴云密布,风不大,却吹得人面皮发僵。
她看见敌军大营里陆续断了炊烟,看见敌兵们分成一股股,一排士兵高举木板为盾,带着比己方更大更重的撞车、云梯站在前排,后面依次是佩刀的先锋军、盾兵与弓箭手,然后才是陆续集结的大队兵马。大军左右两侧,各有近千骑兵。
因为反王在萧缜那里吃过败仗,因为祖孙几个备战备得紧锣密鼓却足够从容,今日之前,佟穗畏惧的只是反王大军的五万人数,此时亲眼见到反王训练有素的排兵布阵,佟穗才知道自己还是小瞧对方了,能前后打下四城,反王倚仗的并非只是人数、昏聩的守城知县。
城外。
李纲、范师爷骑着骏马,远远望着城墙之上,一开始只有一排士兵与一个穿皮甲的女人,没多久,萧老爷子带着二十来个穿铠甲戴盔帽的健硕军官上来了,离得远看不太清,想必是萧老头那几个威名远扬的儿孙与自封的将领。
李纲嗤笑道:“怎么还有个女的。”
范师爷摸着山羊胡道:“听闻萧家二太太练得一手好箭法,曾经协助萧家杀过山匪,这次卫城危矣,萧老头当然要把能用的弓箭手都叫到城墙上。”
李纲眯眯眼睛,盯着那女人的脸道:“瞧着挺白的,应该是个美人,希望她别死在墙头,留条命给我暖暖被窝。”
待攻城先锋军准备完毕,李纲派出去盯着萧家骑兵营的一个探子快马回来了:“禀王爷,萧家的骑兵依然按兵不动。”
李纲疑惑地看向范师爷:“萧二这是何意?咱们都要打他爷抢他妻了,他还惦记着去支援定县不成?”
范师爷:“无论他作何打算,咱们有备而来,他区区一千骑兵,支援哪边都将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李纲笑道:“正是,传令下去,两翼骑兵原地待命,大军即刻攻城!”
号角响,战鼓鸣,大军所过之处,扬起连片尘土。
城墙之上也鸣起了鼓。
佟穗站在老爷子身边,看着左右两侧的守城军齐齐握弓搭箭,对准敌兵。
距离足够近时,敌我双方几乎同时射出一片箭雨。
守城军只要闪避及时便能躲到高高的垛口之后,反王那边虽然有木板为盾,却只限于前面两排,后面的先锋军接连有人中箭倒下,可敌兵们依然前仆后继,脚步没有任何停留。
在来往的箭雨中,有敌兵推着云梯来到了城墙下。
云梯高耸,底下的敌兵爬起来却如履平地,速度快到惊人。
负责撞击云梯的守城军推着撞车行动起来,只是敌兵的箭阵还在继续,佟穗眼看着一个推车的士兵被乱箭射中,扑倒在撞车之上。这时,附近的士兵立即推开同袍的尸首,与另一人合力将撞车对准云梯,撞杆狠狠撞过去,云梯一歪,带着上面一串敌兵轰然而倒。
可敌兵太多,准备的云梯也多,城墙上的撞车根本不够用。
敌兵的箭阵还在继续,守城军却因为人手有限,只留一批弓箭手继续远攻,余者集中兵力对付云梯、往下抛掷石块儿横木。
桐油则全部拿来攻击推着大撞车来撞城门的敌兵。
萧穆是指挥,掌控全局,他将佟穗带在身边,是希望万一他出事,佟穗能够接任。
可现在老爷子没事,让佟穗空看着守城士兵们不断中箭倒下,她做不到。
“祖父,您继续镇守此处,我去左侧马面上射箭。”
城门两侧各有一段墙壁是凸出来的,因外观狭长而得名马面,亦被称为敌台,守城军站在敌台之上,可从前、左、右三侧投石、射箭攻击敌兵。与此同时,敌台承受的敌兵箭雨也远超过后面的城墙。
萧穆给孙媳妇准备了两百支铁头箭,为的就是让孙媳妇发挥所长,刚刚勒令孙媳妇不动,只是让她适应战场的血腥而已。
但马面过于危险,他指着旁边道:“哪里的敌兵都是兵,就在这里射。”
佟穗:“这里不好瞄准推动撞车之人,马面位置更有利。”
说完,她径直背着箭囊跑了。
八个同样背着箭囊的近卫立即跟了上去,他们的箭囊都是为佟穗背的,两百支铁头箭的重量足有二三十斤。
萧穆叫不住人,又气又笑:“长得乖乖模样,居然也是个莽的。”
笑过之后,萧穆望着孙媳妇的背影浮现担忧,他心疼城墙上的每一个兵,可最不想其出事的还是自家人。
佟穗一边跑一边避着底下飞过来的利箭,有惊无险地来到左侧敌台时,下面的敌兵推着撞车正要进行又一轮的撞击。
两个近卫自发地挡在了二太太前方,防着南面来的箭雨。
佟穗没了后顾之忧,通过垛口低矮处,一箭射中撞车对着她这侧的一个推车小兵。
小兵才死,又有新的小兵顶上。
佟穗便连射七人,要么射中侧脑要么射中脖子,把随时准备顶上的其他小兵们都震住了,撞车也是一停。
佟穗趁机喝道:“不怕死的立即投降,萧家不杀降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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