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延笑:“看见没?”
佟穗抿唇。
老爷子早就给她讲过, 说朔州、雁门这边有一条内长城,也给佟穗看过舆图,可当佟穗站在山腰之上, 亲眼目睹那一条绵延不绝的城墙,才真正感受到了雁门关的易守难攻。
萧延:“是不是被吓到了?”
佟穗听出他对此地的熟悉, 反问:“你以前来过这边?”
萧延:“那当然,十几岁的时候我们兄弟就把周围这一带逛了个遍。”
那时候家里有闲钱, 不需要他们种地,老爷子也鼓励他们多出去看看,别闯祸就行。
两人说着话,前后脚进了大帐。
萧穆、萧守义刚刚吃上,佟穗坐到老爷子身边,低头吃了起来。
萧穆道:“据先前哨兵所报,反王派了一万兵马驻守雁门关,守将乃是代王的亲叔叔施光磊,说服他投降这条路应该是行不通了,强攻也不可,只能智取,你们都有什么主意?”
萧守义:“诱敌出城?到了关前叫将士们破口大骂,看看能不能激施光磊出关。”
萧穆点头,看向萧延。
萧延:“打这样的险关,要么诱敌出来要么趁他们疏于戒备半夜偷袭,白天试试我爹的法子,不行晚上再夜袭他们,两样我都打头阵。”
萧穆最后看向佟穗。
佟穗道:“二叔的法子肯定要试的,可如果施光磊没有中计,说明他胸中也有谋略,而且今天是第一晚,夜里他们肯定会严加防备,今晚绝非夜袭的最佳时机。”
萧延:“等他们松懈要等到啥时候?万一韩将军都打到池县了咱们还在这卡着,那多丢人,雁门关虽然难打,可守城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我带头冲锋,保证今晚能够登上城门。”
萧守义:“不可,强行攻城伤亡太大,咱们宁可晚几日过关也不能白白叫将士们送命,钓鱼尚且需要耐心,诱敌出关更不能操之过急。”
萧延好歹跟着二哥在外面打过六年仗,大大小小的教训吃了一箩筐,知道一家人比试谋略的话他大概只能胜过五弟,这会儿便不争辩,爽快道:“行吧,你们商量如何打,我只管出力。”
吃过早饭,粮草辎重缓行在后,八千先锋军先来到了雁门关外。
城墙之上,施光磊命弓箭手做好准备,一旦萧家兵马进入射程便放箭。
萧穆勒马,仰面朝城墙上问道:“城上守将何人,可敢报上名来?”
老爷子声音如哄,抑扬顿挫的,带着浓浓的轻蔑嘲弄之意。
佟穗见多了老爷子在何连庆面前的圆滑世故、在韩宗平面前的诚恳敬重,还是第一次见到老爷子的这一面。
施光磊居高临下,正色回道:“本将施光磊,代王之叔,早闻萧老将军威名,在此奉劝老将军一句,韩宗平与朝中的窦国舅乃一丘之貉,老将军既有仁义之名,不如顺应民意趁早投靠代王,莫要再做韩宗平手下鹰犬。”
萧穆闻言,放声大笑:“原来你就是施光磊?听闻谭家乃代县义商,你施光磊虽然是他们买下的奴仆,谭家却不曾苛待过你半分,供你吃供你穿教你读书授你本事,你在谭家习得一身好功夫,却为一己私利将屠刀对向善主一家,名为光磊却专做杀主夺财、背恩忘义的阴狠毒辣之事,可对得起你爹给你起的好名?”
施光磊万万没想到自己好言劝降竟换来如此一番毫不留情的辱骂,当即一掌拍在城墙之上:“老匹夫,给我放箭!”
城墙上的弓弩手立即射出一波箭雨。
奈何萧穆等人都在射程之外,这波箭雨除了发泄怒气没有任何作用。
萧穆拍拍坐骑,继续道:“怎么,你施光磊有胆量残杀主人,却没脸听我当众宣扬此事吗?城关内的将士们,我知道你们都曾身受贪官恶霸的迫害,误信施家叔侄能带你们过上安稳日子才效忠于他们,可你们仔细想想,施光磊连无辜善主都能杀害,这等心狠手辣之人,又怎会真心爱护百姓将士?”
“现在施家叔侄需要你们夺取地盘,才满嘴假仁假义,一旦他们站稳脚跟,便会成为新的贪官恶霸,而韩将军三十年来戍卫边疆善待蓟州百姓,此事北地人人皆知,所以我萧家甘愿臣服韩将军而非与施家勾结成王,将士们,你们何不杀了施光磊,趁早弃暗投明?”
施光磊:“放屁!你萧家才是假仁假义……”
萧延:“你才是放屁,屁味都顺着风飘过来了!里面的兄弟们听着,我们萧家给七县百姓分田分地,还给贫户发放粮种供应春耕,只要你们投降我们,七县百姓什么待遇你们便是什么待遇,施家给你们什么了?到底谁是假仁假义,你们心里清楚!”
施光磊一边恨,一边警惕地打量城墙上的将士们。
几个将领跟着施家吃香喝辣肯定都忠心施家,小兵们被他们虎视眈眈,又岂敢露出任何异样?
施光磊恨了一会儿,突然大笑:“男子汉大丈夫,我不跟你们斗嘴皮子,城门在此,有本事你们来闯,没本事早早回家种地去吧!”
说完,施光磊自去里面休息了。
萧穆也带着萧守义、佟穗回去了,留萧延带着将士们继续破口大骂。
早在萧家才只接管卫县一县时,老爷子就叫暗哨把周边几股势力的情况都摸清楚了,今早又特意指点了萧延如何骂在点子上。
一骂施家五代无能,把祖宗留下的万贯家财都败光了,二骂施光磊忘恩负义杀主夺财,三骂施毅积财吝赏,先靠卖身给顺王当女婿结盟顺王,后欲卖女进萧家与萧家联手,这等一毛不拔的王爷又怎么可能为身边的将士百姓谋福祉?
萧延:“幸好我们没答应啊,看施光磊那贼眉鼠眼的样,他侄女肯定也是个丑八怪,连那狗屁反王身边的邓军师都不好意思夸,只会拿“娶妻娶贤”的大话糊弄我们!”
萧家大军哄堂大笑。
里面的施光磊虽然知道萧家是在故意诱他杀出去,还是被那种种骂词气得不轻,好不容易盼到天黑,结果萧延又冲过来骂了一波,顺便捡走了地上的一片利箭。
夜里,萧家每隔一个时辰派出十个弓箭手,远远地往城墙上射出一波,箭上绑着一张张劝降的纸条,弄得施光磊既担心外面敌军夜袭,又怕里面出现叛徒,看谁都防贼一样。
萧家这一骂一劝就是三天。
第四天早上,施光磊忍不住嘲笑道:“老匹夫就这点能耐了是吗?有本事你来攻城!”
老爷子根本没露面。
萧延笑道:“你还没看出来吗,我们是在拖延功夫啊,韩将军已经率领十万大军往南去了,一路包抄你们南面的几县,再从池县的定武关杀进朔州,反正雁门关之险天下皆知,我们僵持在这儿韩将军也不会怪罪,不如舒舒服服等上几日,待韩将军的援兵从里面杀过来,跟我们来个里应外合。”
施光磊:……
萧延吆喝左右:“来啊,兄弟们继续骂,能把施黑磊骂吐血的记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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