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温和,与她保持着两人的距离,谢如闻抬眸看向他,轻声道:“公子还有事?”虽然眼前的男子样貌俊朗,衣着华丽,端的是君子作态。
可出门在外,她还是心生警惕。
祁允贤适才目睹了她买鸟儿又放鸟的全过程,如何能看不出刺史大人亲自来此,八成寻的就是她。
早在官兵未来之前,他手下的人就与他禀告过了,说在楼下不小心碰到一位姑娘,瞥见了她身上包袱里的一枚玉牌。
是竹雕。
他在心里思忖,沈千倾的竹雕可不会轻易送人,怕是手下人看错了,可适才在门外,谢如闻戴着帷帽,他观着她的言行举止。
又在心里想,没准她身上的竹雕当真是沈千倾所赠。
祁允贤温声道:“在下并无恶意,姑娘不必如此紧张。”他轻轻笑了下:“刺史大人亲自搜人,虽离了长福客栈,怕是其他地方都已被官兵围的水泄不通。”
“我是北朝人,来此做些丝绸生意,正巧明日回望水州,姑娘若是也要渡江北上,我或可帮姑娘一二。”
谢如闻漆黑的眸子直直看着他,默了片刻,她轻声道:“多谢公子好意,不必了。”说完,她便抬步离开了这里。
回到房间里时,景山已经在了,谢如闻问他:“你怎没和我一道进了那屋子?”适才他们本是一起的。
景山抬手给她比划:我去了另外一间。
谢如闻看了看他,没再问,景山给她添了杯热茶,与她道:我适才打探过,隔壁屋子里的郎君是北朝人,咱们可同他一道坐船。
谢如闻:“……适才他是这么说来着,不过我没敢信他。”
景山:不急,他还会来的。
谢如闻拿起杯盏用了口茶,随后看了景山一眼,虽然景山不说,她也能感觉到,或许,景山认识隔壁的郎君。
——
躲过了客栈的搜查,谢如闻用了些晚食后,踏实的睡了一觉,如景山所说,第二日一早天刚微微亮。
隔壁的郎君就让手下来叩门,再次邀他们一同渡江北上。
这回,谢如闻应下了。
钟瞻昨日夜里带人搜遍了整个韩城大大小小的客栈,愣是没寻到人,熬了一整夜又吓了那么一场,实在是熬不住,回到府上去补觉,吩咐手下人继续搜查。
并且在码头严查上船北渡之人。
钟瞻手下的人都忙活了一夜,精神头不太好,祁允贤此次自北朝来云安郡带了数十人,让谢如闻和景山扮作他商队里的小厮,在脸上做了些手脚,很轻易就蒙混了过去。
谢如闻上了船后,躲在船舱里,直到看着船只缓缓驶动,划开江面,她的一颗心才彻底松下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在内心觉得,她离开了揽月苑,也离开了谢玄烨。
在此之前,她的情绪总是很重,她在留给谢玄烨的书信里告诉他,每年她的生辰愿望他都会帮她实现。
而去岁,她的愿望是离开。
希望他不要找她。
当初,他在她面前亲口说是他杀了袁氏一族,虽然八岁之前的记忆她都忘了,还被他照顾了七年,她不能去跟他寻仇,可她还是要回到故国的。
江面浩瀚无边,冬日里的江水更是泛着冷冷寒气,船只在江面上越行越快,逐渐将身后的码头抛远。
谢如闻趴在船舱的木窗上,久久的凝神。
——
谢如闻离开已有十日了。
今日一早,建康城外落了细碎的雪,落的整个揽月苑都染了白,虽只隔了一条地道,谢府中却未见丝毫白雪。
浮生一大早的就被谭氏唤去了她院中,问浮生:“他要在揽月苑里待到什么时候?”自入了冬月,谢府中事宜不断,谢玄烨一连十日都未出现过。
不止未出现在谢府,自谢如闻离开的那日,也再未去上过早朝。
就如这漫天的飞雪,冬日里的时候,雪花常在,只知对雪,并不知这情究竟有多深厚。一旦冬去春来,入了夏。
便会无比的怀念。
也才深知,何止是,应是此生所求。
从前的谢玄烨知道自己对谢如闻的心思,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了。只是那时的他,不愿意去承认。
谢如闻早就是他生活里的一部分,或许他不会每日都来揽月苑里见她,可他知道,她一直都在。
就在与他相隔一个地道的地方待着。
只要他走过了那条地道,就能来见她,这七年里一直都是这样,她有时会在满月院的二层阁楼上等着他。
有时是在她的院中,只要浮生去唤她,一刻钟后她总能出现在他面前。就算她不在院中,她去上了山摘果子,她去别苑里闲逛。
可她总会来见他。
他从未有过找不到她的时候。
他就这样有恃无恐,拒绝她的心意,为她相看郎君。自以为她对他有着依赖,他永远都是她的哥哥。
他不曾尝试过失去,就连那日他于迷香中醒来,她真正的不见了,他都未能真的去相信阿闻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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