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红红黄黄的叶子悄悄从树梢上飘落下来,悠哉悠哉,带着和生长它的那棵树的诀别,是忧伤呵,但是绚丽。就好像这个秋天给人的感觉,虽然淡,可是哀伤的旋律就这么一直一直在耳边回旋着--
一阵风过,夏成成缩了缩身子,夹紧了手中的书,步子却依然沉缓。今天难得放学放得早了,说起来应该感谢麻醉课教授那场秋天以来最大的感冒,所以最后一课大家才能从他干涩枯燥的课上解放出来。
只不过,早又如何--她无聊地把脚下的石子踢得好远,心里有丝嘲弄,这个家她其实是不愿意早回去的。没有温暖、没有尊重、更别谈像她这种年纪应该得到的宠溺。讽刺、刻薄!没事找事的辱骂倒是一天三顿比照着进食的频率每天上演。
夏成成耸耸肩,脚下使力,想象着自己是贝克汉姆,把小石子用力踢了出去。石子直接吻上了街对面停着的车,发出“当”的一声肢体惨呼后,弹了一下,跌在地上。
受伤的是一辆黑色的法拉利,体积很大,它就停在夏成成家隔壁的一栋楼前,几乎占据了整个大门的空间。怎么?那间被称为“鬼屋”的房子也终于有人搬来住了吗?,于是好奇地绕了过去,才绕到铁门前,甚至还未站定,突然眼前一闪,有样东西扑了过来。原来那门是虚掩着的,而突如其来的影子把门撞开了一大条缝,夏成成本能地惊恐后退,张着嘴还未出声,就已被扑倒在地,手臂更是被一股大力踩着。
那东西就在夏成成的头顶,头颅庞大、身躯巨硕,是--条狗!它吐着血红的舌头,龇着白森森的牙齿,瞪着凶狠的眼神,居高临下、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夏成成脑中一片空白,吓得几乎连呼吸都遗忘了。-会儿以后,她听见有人在说:“对不起,我不应该上课开小差,嘲笑解剖课的老师是个秃顶,我发誓我没有考试时候作弊,那是阿华干的,是她砸掉了福尔马林的瓶子,不是我--啦--救命啊--”又一会儿以后,她才羞愧地发现说话的人正是她自己。
“滚开,混蛋!”一声低沉的诅咒声响后,夏成成感觉手臂陡然一轻,头顶的庞然大物,发出一声低低的呜鸣,离开了她,退进了门内。她惊魂甫定,踉跄着站起,就看到那狗耷着脑袋、夹着尾巴朝门口的主人走去。嘴里还不住地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隔着铁门,那人就站在屋子前的台阶上,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背负着手,高大的身形,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他的脸色很阴沉,眉头紧皱着,眼底燃着怒意。然后,他移动了脚步,只不过是走过来而已,却顿时形成一种让人深感压抑的气势来,紧紧地攀着铁门,虽然问她的话一定不会承认,但是这一刹那她是真的忘了要逃跑。
“滚过来!”男人开口了,夏成成又吓了一跳,然后发现他是在叫那条狗。方才袭击她的那条狗在主人的面前停下来,她这才注意到那条狗受了伤,它的腿上有个伤口,所以走得有点跛,每走一步,那伤口就裂开一点,血便汩汩地流出,它依旧耷拉着脑袋,仿佛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害怕父母的责骂。而那男人--
夏成成吃惊地瞪大眼睛,简直难以相信,他竟砰的一脚,毫不留情地朝那狗踢去。狗狗登时被他踢得飞了出去,撞到了院子里的花坛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一时间,它颤着身子,垂着头想爬起来,可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嘴里只能“呜呜”地叫个不停。
那男人似乎还没有要放过它的意思,迈着步子继续怒视着朝它走去。
“不要--”夏成成发出一声惊叫,推开门,想也没想地跑了进去:“你有没有搞错啊,它受伤了--”她拦在他们中间,等那男人看清楚是夏成成的时候,他的眼底有了分惊诧。
“我若不教训它,它以后还会乱咬人!他的嗓音很低沉,冷得丝毫不带温度。
“就算这样,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这样打,不对,是这样踢它啊!你跟一条狗有什么仇咧?”夏成成握紧拳头,大声地说着,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可以让那只狗逃过此劫。它的伤口仍在流血,那分惨状让她的心隐隐作痛,哪里还记得起它袭击自己时的情景。
那个男人再次看了夏成成一眼,转过头去,狠狠瞪了瞪那条仍躺在那儿的狗,一声不响地往屋里走去,丝毫没有主人的爱护之意。而方才还凶神恶煞一样的狗狗,此刻口里不住地“呜呜”叫着,头低低地耷拉着,眼神戒备地看着夏成成。
夏成成的眼眶有些湿润,那狗仍没爬起来,一定伤得不轻。但它是有思想的,而且极通人性!她几乎马上就可以肯定这点。因为在它乌黑的眼底,分明写着智慧。
夏成成对它笑了笑,试着走过去,但是它立刻龇出了它的牙齿,怀着敌意地瞪着夏成成。夏成成停下脚步,半蹲着身子。它真的很大、也很高,夏成成只要稍稍蹲下一点,就可以与它平视。
调匀呼吸,夏成成尽量用轻轻的、温柔的声音它沟通,虽然不知道它是否能听懂,不过在这个时候她只能当它是听得懂的。“你好!姐姐住在隔壁噢,你们是新搬来的吧--对不起,姐姐不是有意要害你被主人打的,抱歉--但我没有恶意的,只想看看你的伤。”它的眼光似乎放柔了,夏成成高兴地把手中的书举到它眼前,让它看一下:“你瞧!姐姐是医科大学四年级的学生,虽然还没毕业,可处理这样的伤没问题的,放心吧--”
夏成成不知道它是看懂了书,还是听懂了话,总之,它的眼神柔和起来。于是她便走到它的面前,蹲了下来,仔细地审视着它的伤口。它流了很多血,伤口很深,像是被刀子划开的,而且就在它的大腿上。夏成成掏出手帕,小心地替它包住。
“姐姐得回家拿药箱,伤口要消毒,你要等着我噢,两分钟就回来。”夏成成边说边冲了出去,急冲冲地冲回家里。
因为今天的突发状况,让夏成成的时间安排出了错,那个父亲后来娶的,她被迫叫她“阿姨”的女人还没有出门,此刻正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让李妈给她梳头发。然而一见到夏成成,她立刻变了脸色,尖着嗓子叫道:“一身的泥土,又不知去哪里野了,贱骨头,死没样子,还念什么大学。”
夏成成懒得理她,径直冲上楼,反正这样的挑畔已经习惯了,就当补药吃好了,无所谓。她心里挂念着那条狗,急冲冲地冲进房间。一进房间,床上就有东西朝她跳来,她本能地接住“豪杰--你想吓死我?”
豪杰是夏成成养的猫,到这个月正好半岁大。夏成成笑了笑,把它抱在怀里,它便“喵呜”一声开始磨蹭起夏成成的下巴来。
拿了药箱,抱着豪杰,夏成成又飞一般地冲了出去,身后那女人的声音尖得刺耳:“发什么神经!撞见鬼啦?野丫头,贱丫头!”
等夏成成再回到那只狗的身边时,怀里的猫却吓得死死地紧抓着夏成成“喵呜、喵呜”地叫个不停。而那只狗此时倒没了敌意,正好奇地打量着她们。
夏成成放下药箱,拉着衣襟前的爪子笑道:“亏你还叫作豪杰,来,别害怕,做出大丈夫的豪杰样子给它过过眼,来啦,乖--它不会伤害你的啦,来啦,交个朋友,下来啊--我向你保证哦!”猫咪怀疑地转过头,用圆圆的眼睛歪着头注视着那个庞然大物,后者也好奇地打量着它。接着那只狗狗慢慢踱着步走了过来,冲着夏成成怀里的小东西发出“汪汪”的几声轻叫,仿佛是动物之间的默契,怀里的小东西马上跳了出来,而且一跳就跳到了那狗的面前,于是一狗一猫开始相互打量着。
不去理会动物们的交流,夏成成打开药箱,又把方才包扎的那条手帕解了下来,然后轻轻地为它消毒、上药,并且重新用纱布包好。“不痛哦,不痛哦!姐姐给你呼呼!”夏成成一面为狗狗包扎着伤口,一边口中不断为狗狗打气“我们狗狗最坚强了,不痛哦!”而等她弄好抬起头时,意外地发现它正专注地看着夏成成,那眼里盈盈然地充塞着泪光。
它是有感情的!她愣住了,那双眼睛似有着千言万语要向她诉说,或是想向她道谢。
“呜呜”声自它的喉咙深处不住地响着,夏成成轻轻地抚着它的身子,理着它的毛。它的背部撞到了花坛,
那里肿起了一个包,还好并没有伤到骨头,而且它浑身肌肉结实、强健。伸出手,她拉着它的前腿,轻声地鼓舞着它。
“来!站起来看一下--”
它很合作,撑了起来,一拐一拐地走了几步。她拍拍它的头,学着医生的样子,笑道:“很好,你太棒了,伤口不碍事的,过几天就好了!要注意尽量多休息哦!”它伸着头,触到了她的手,便轻轻地舔了一下,她知道它是接受自己了,正高兴的时候豪杰跳进了她的怀里,那条狗则是在她们的身侧坐了下来,研究似的看着她们。她则是歪着头,心里有说不出对这通人性的狗狗的喜爱。
“嗨!自我介绍一下吧!姐姐姓夏噢,名字是成成--不过不是深沉的沉哦,是成功的成。还有--”夏成成指了指小猫:“它叫豪杰呢,雪白雪白的,很好认,不错吧!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嘿嘿,我这个问题好像问得笨了,你怎么回答我呢?嘿嘿!不过这样啦,你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看傻瓜一样的眼光看我,怎么说我也刚刚给你看过病耶,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点面子?”
它当然不会拒绝夏成成,于是夏成成傻笑了两声,仔细看着这只狗。它的毛色是普通狼犬的那种咖啡色夹杂着黑色,可不知为什么夏成成就是觉得它很不一样,尤其是脸,如果是人的话,他应该属于内敛、深沉、冷静的那类型人--不过也可能是自己有点发神经也不一定。
“你真的没有名字吗?”夏成成再问,回答的是一声低低的叫声--“汪。”
“没有噢?真的噢?”夏成成自说白话地皱了皱眉,又想了想“好吧!我为你取一个吧;好吗?”回答夏成成的还是那声--“汪汪”不知道是不是拒绝,不过不去管它,夏成成很认真地讲:“嗯!这样吧!你就叫‘英雄’吧!和我的猫咪连起来就是‘英雄豪杰’,怎么样,很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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