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李渊笑道:“今日已召其觐见。”
李世民微微抬头,视线正与李建成的视线撞了撞。
如果没有李德武这档子事,如果李善不是个穿越者,李建成的所作所为堪称恰到好处,能顺理成章的将李善揽入麾下。
李世民可从来没有让李善打入东宫为内应的想法……李善本人更不会有这种想法。
李建成与李渊细细说起平阳公主的康复的细节,李世民坐在一旁默默听着。
李世民倒是不怕李善倒戈相向,只是面无表情的在心里想,李善前几日为什么要拒渤海高氏女。
祖籍陇西成纪,曾祖申国公,祖辈多有爵位,曾显赫一时,本人又颇有才,配渤海高氏女,理应是门当户对……更何况,高士廉还是妻子的舅父。
从哪一方面,李世民都想不通李善为什么要拒绝……他也让妻子打探过了,之前河东柳氏有意,但也遭到婉拒。
但偏偏那日又托观音婢带话,婚事还要指望我来做主……李世民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在心里暗骂这厮真是个滑头。
此时此刻,滑头已经进了皇城。
这一块儿,李善在赴考和看榜时候都来过,这一次格外留心。
皇城内,太极宫外,东侧是尚书省、门下省,右侧是中书省。
和尚书省、门下省相连往南的就是十二卫官衙,而三省之北,最靠近太极宫的几间房子,那是左监门卫的所在地……换句话说,左监门卫负责守卫太极宫的正门。
“怀仁来了。”
李善回过神,视线扫了扫,躬身行礼,“拜见诸公。”
迎面而来的是刚刚从两仪殿议事归来的三高官官、副官,开口打招呼的是中书省侍郎宇文士及。
“先在中书省坐一坐,待会儿会有内侍来召。”
“是。”李善瞄了眼,裴寂、裴世矩等人都往东面去了,只有一个中年人踱步过来。
“近日可有诗作?”
“怀仁理应拜谢。”宇文士及介绍道:“这位乃是门下侍中陈国公。”
“拜见陈国公。”李善赶紧行了一礼,“近日实是无暇……”
陈叔达大笑道:“无暇推敲?”
“月余都在公主府,自然无暇。”宇文士及打圆场道:“他日新作,怀仁记得请陈公点评。”
“何敢言点评?”陈叔达摇头道:“长安北地,难见江南,愿聆旧景之作。”
面前的陈叔达乃是陈后主的弟弟,陈朝皇子,隋灭陈后被迁入长安,从那之后,再未回返江南,当日见《春江花月夜》,一为先兄,二为江南之景。
李善心思急转,如今朝中宰辅,尚书省长官李世民,左右仆射萧瑀、裴寂,门下省侍中裴世矩、陈叔达,中书省杨恭仁、宇文士及。
其中裴寂、裴世矩、宇文士及都是有跟脚的,萧瑀、杨恭仁、陈叔达持中。
在这三个人中,论与李渊关系远近,自然是萧瑀,后者的妻子是李渊的姑表妹。
论家族名望,自然是杨恭仁,出身弘农杨氏,族内出仕者数不胜数。
而论才干,论本人在朝中的名望,却是陈国公陈叔达,才学明辩,抱廊庙之器,又性情直率,敢秉公直言。
不说其他的,对于李善本人,陈叔达也是有恩惠的……虽然是李善设计,但毕竟是陈叔达将考卷送到了李渊面前。
呃,李善早就刻意打探过了,陈叔达因为出身江南,多提携江南名士。
脑海中飞速转了转,李善笑道:“近日无暇推敲,倒是二月与友人漫步泾河边,得了几句残诗。”
“还不吟来听听。”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篓篙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宇文士及忍不住笑骂道:“用你自己的话说……就是个吃货!”
陈叔达怔了会儿,神情寥落,似是回想少年所见江南盛景,轻声道:“虽是简朴,却有意趣,非亲身而至江南不能书之。”
那是当然,河豚这玩意……北地的人一辈子都吃不进嘴。
又寒暄了几句,陈叔达才转身东向,去了门下省。
宇文士及带着李善进了中书省,吩咐了几句后才走开……李善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为什么要带自己进中书省?
此时,一个耳熟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这不是名扬天下的李怀仁吗?”
这话说得有点阴阳怪气,李善在心里冷笑一声,什么样的蠢人会在这时候行挑衅之事?
虽然李善还年少,虽然李善未来堪忧,虽然李善很可能会陷入漩涡……但在今日因为诊治平阳公主得圣人召见的时刻,只有蠢货才会来挑衅。
对于这样的蠢货,李善不打算轻轻放过……若是能把握得住尺度,说不定能闹出点纠纷。
呃,比如去年斩杀崔帛,尺度就把持的挺好……不然太子李建成真是要迫不及待的将李善招致麾下了。
脸上堆起笑容,李善缓缓转身……然后,脸上的笑容全都僵住了。
他看到的是一脸阴郁的崔信。
好一会儿后,李善才反应过来,对了,崔信官居中书舍人,正在中书省。
“拜见崔……崔……崔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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