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知道的?”崔信冷冰冰的问:“难道是怀仁告知的?”
看侄儿无言以对,崔信缓缓道:“知晓那木匣子里两句残诗的,除了老夫和怀仁之外,只剩下你。”
昨日平康坊内,众多世家子弟汇聚一堂,有人叹息可惜邯郸未至,又有人叹息李推敲回京数月,未有新作……杨思谊抛出了刚刚听来的那两句。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这是李善以诗喻人,说的严格一点,都算是这对未婚小夫妻之间的闺房乐趣了……也难怪崔十一娘不肯跟崔信说。
但昨日献舞的正巧是年初李善吟出那首“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胡女。
那首诗也是咏梅……也不知怎么着,就传出李善喜胡女的风声,于是就有了齐王府的一位管事将那胡女弄出来送到日月潭李宅。
说得好听点,不过是李善好风流,爱胡女罢了,甚至可以解释为李善貌俊惜黑,所以喜白。
但在崔信、李善这个角度,这两句残诗等于是将胡女与崔十一娘并列了,两人自然都是大怒。
不管是崔信、李善,还是崔十一娘,都不可能泄露这两句,自然是要问责张文瓘。
这时候,张文瓘突然眼睛一亮,“还有大兄!”
崔信一怔,“文禧怎么会知晓?”
“真的!”张文瓘拼命解释,“前日夜间说与大兄听的……肯定是大兄……”
说到一半,张文瓘猛地住了嘴。
“拜见姑父。”面无表情的张文禧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行了一礼,然后一脚将弟弟踹趴下,转头看向李善,“抽了几鞭了?”
“说好了三十鞭,还剩二十七鞭。”
“听闻邯郸王虽温润如玉,但战场杀伐决断,曾在苍头河畔垒砌京观,手段却如此温和?”张文禧板着脸说:“一百鞭吧。”
张文瓘脸色惨白,扯着嗓子吼道:“大兄!”
张文禧狠狠瞪了眼过去,“闭嘴!”
真真假假抽了足足一百鞭,李善才和崔信离去,张文瓘躺在榻上,委屈的说:“大兄,明明是你说出去的!”
“那为兄也不知晓是回赠表妹的!”张文禧恨恨道:“等着吧,姑姑那边还没收拾你呢!”
张文瓘脸上挂上两道泪痕,这个锅背的……
已经出了府的崔信斜着眼睛盯着李善,而李善却笑吟吟的,“倒是委屈稚圭了。”
“嗯?”
李善小声解释了几句,八成真的是张文禧说出去的,但这位并不知道内情……算了,反正这个锅肯定是张文瓘来背。
“噢噢,此次文禧入京,一为管束稚圭,二为出仕。”崔信立即联系起来了。
杨思谊是中书令杨恭仁的长子,而杨恭仁如今还兼任吏部尚书,张文禧八成是在通过杨思谊打通关节。
看崔信还是愤愤,李善小声说:“对了,二月初三冠礼,若是陛下无指派,伯父可否代为主持?”
“再说吧。”崔信捋须,转而问道:“今日朝中纷议,苏定方何以晋爵郡公?”
李善放下心了,捋须一半是岳父大人心情不错的习惯性动作,随口道:“或许是定方兄即将迎亲吧。”
崔信捋须的手一顿,女婿是不是以为我傻,拿这种话来糊弄我?
李善赶紧补充了几句,“又或许有其他原因,不过小侄也不明内情。”
看崔信又瞥了眼过来,李善幽幽道:“小侄也担心啊……”
从政治立场来说,苏定方和凌敬是不同的。
凌敬早在山东战事收尾阶段,就与李道玄、田留安、齐善行等秦王一脉的将领奔赴各处,平定叛乱,安抚民心,早就被视为秦王门下,之后更为天策府属官。
而苏定方却不同,他直接参与了李善斩杀崔帛平定兵乱民心……这件事也直接导致了李善通过平定山东战事扇了东宫一个耳光,却没有被视为依附秦王的主要原因。
所以,苏定方的政治立场是完全和李善一致的,这点所有明眼人都看得清楚。
莫名其妙的晋爵,很多人都在猜测其中意味……毕竟李善组建代州军,苏定方一直是实际的主将。
很多人都在猜测,或许和裴世钜建言于关内道备兵有所关联。
这天晚上回到庄子,李善突然想到,如果说政治立场的话,苏定方是站在自己这边,而自己在明面上是站在李渊这边的,太子、秦王、齐王各有立场。
但还有一个人也是站在李渊这边的,平阳公主。
第七百一十五章 君臣相得
“臣李善拜见殿下。”
端坐在上首的李世民抬手示意,这是李善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拜见秦王,和上一次密见一样,李善的第一句话让让李世民心有感触。
上一次直呼“殿下”,这一次也是直呼“殿下”,但多了一个“臣”。
上一次是因为立场,这一次是因为局势使然。
分坐在两侧的是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凌敬四人,前三人都是李世民绝对信任的幕僚,而凌敬今日在此,主要还是因为李善。
房玄龄笑吟吟的看着李善,他是最早跟随李世民的心腹幕僚,秦王一脉多有郡王,比如李道玄、李神通,还有长期在秦王麾下的李道宗,但殿下这个称呼向来是秦王专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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