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回眸望了眼陆恒,似在叫他当着众鬼的面再表态一下,展现他重如泰山的信用。
然而,陆恒脸上却闪过一抹少见的犹豫。
有些话,他本欲在群玉第一次问他的时候就讲明白,可那时他实在支撑不住,只说了四个字就晕了过去。
现在当着这么多女鬼的面说,也许会令她脸上蒙羞。
“陆公子,你快说呀!”群玉有点急了。
陆恒望着她,心下决定,还是快刀斩乱麻,于是低声启口:
“在下身负重责,志在荡平世间诛邪,此生注定孤俦寡匹,无意娶妻。”
……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就连修士们的瓜也掉在地上碎成了渣渣。
“你们看吧。”群玉得意道,“我就说陆公子一言九鼎,绝不会诓人!”
众人及鬼:……
“小姑娘,你莫不是个傻子吧?”一女鬼焦急地凑到群玉耳边吹阴风,“不娶别的姑娘,和不娶妻,根本是两码事!”
其余女鬼也气不打一处来地围住她:
“他先和你说不娶别的姑娘,相当于对你洗脑,让你觉得在他眼里你是最特别的,其他女人都是庸脂俗粉。如今又瞎掰了一堆理由说自己决心不娶妻,其实就是看不起你,只想和你玩玩,不愿意负责的意思!”
“男人啊,果然都是道貌岸然的嘴脸!蛇蝎一般的心肠!”
群玉越来越听不懂了,美丽的脸蛋茫然地仰着,幽黑纯澈的眼眸写满天真与呆滞:
“可是我不需要他娶我呀?他只要不娶别的姑娘,不让我没饭吃就好了。只要能吃上他做的饭,其他的东西,我都不在乎,陆公子自己开心就好了呀?”
女鬼们的脑中,自动把“吃饭”两个字等同于“和他在一起”。
她们震惊了,愤怒了,仿佛看到了活着时候那愚蠢如猪的自己。
“你怎能说出此等自甘低贱的话来!”女鬼姐姐们怒其不争,气得魂体都要裂开了,“天底下就是太多你这种女人,不自信不自爱不自重,被男人耍得团团转,这世道才会如此磋磨我们女人,你这种人就和男人一样可恨!”
群玉简直一脸懵。
她就想多吃几口饭,怎么就和全天下女性的悲惨遭遇扯上关系了?
女鬼姐姐们言辞愈发激烈:“你这姑娘活着也是被人欺侮,倒不如赶紧死了,来我们村里受几年教,以后随我们一同砍男人的脑袋做摆件,岂不美哉?”
群玉:?
说罢,女鬼们倏然从凉亭中散开,身影幽幽飘散在怨村各处,乍一瞧似乎是在乱飞,但贺立群等阵修一眼就看出不对劲:
“她们在列阵,要激发此地之下的幻阵对我们动手了!”
这些女鬼虽然法力不强,却有幻阵杀招傍身,难怪她们明知陆恒的灵剑不容小觑,却也敢肆无忌惮地招惹。
不远处,有一年龄较小的女鬼轻声问身旁同伴:
“苏姐姐,你知道姜七姐姐去哪了吗?怎么一直没瞧见她。”
姜七酷爱杀戮,从前有人误入怨村的时候,多半是姜七出手,动动手指就把那些人干脆利落地杀了,很少轮到她们这些没什么修为的鬼上场。
“不知道,也许在睡觉?”另一女鬼答道,“别担心,我们有阴骨幻阵在,杀他们岂不是易如反掌。”
说罢,众鬼纷纷落至各个阵位,幽影般的身姿时而静止时而盘旋,整个怨村的土地与建筑同时发出阴沉的嗡嗡低鸣,仿佛墙皮剥落就会露出阴曹地府的形状,无数鬼气自地底奔涌而出,塌天般的压力又从头顶山压而下,死死困囿住了躲在凉亭中的群玉等人。
群玉总觉得刚才那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中,女鬼们似乎误会了她什么,但是就算没有那番对话,她们最终也是要杀他们的,只是时间先后罢了。
青雁在半空中飞旋,召来厚实的风盾将地上几人牢牢护住。
群玉在喝下陆恒给她做的那碗糖水之后,体内鬼力的消化进程突飞猛进,她能感觉到自己变强了非常多,所以此刻并无太多畏惧之心。
修士们在进村之时也做好了应对鬼魂发难的准备,嘴里含着上好的清心丹药,身体各处贴满法力强劲的驱鬼符箓,群玉和陆恒也不例外,身上贴了一圈符,乍一看简直不要太安全。
幻阵的攻势愈发猛烈,群玉等人在重重防护下,除了头有点疼,身体状况还算良好。
陆恒是所有人中最难受的一个。
他身上没有半分修为,灵剑提供的灵力也倾向于防御物理攻击,然而幻阵最强大的攻击乃是精神侵扰,这对一个仅擅长近战的凡人武夫来说,是极其难以克服的。
在青雁的风盾内部,群玉又支起一层盾,专门护着陆恒。
“群玉。”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群玉一愣,这似乎是陆恒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
她心跳莫名加快,双手顺势扶住陆恒的臂膀,不等她问,又听他轻声说:
“今日午时,我做的饭是不是不好吃?”
“为什么这么问?”群玉不解,“明明很好吃啊……”
她想起来了,今天中午她因为贺立群他们缠着陆恒,莫名其妙地不开心,所以没怎么夸奖他。
没想到他一直记到了现在。
陆恒这会儿大概也搞明白了,群玉之所以不让他娶别的姑娘,似乎只是为了能一直吃他做的饭。虽然他想不通这其中有何关联,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若我活着,你在我身边,我愿意一直给你做饭。”陆恒淡笑道,“若我死了,你可以去到皇城上京,南市口附近有一家很出名的酒楼,名为福满楼,我少时的手艺便是师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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