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仰望着墙上这一世生母的两张画像:左边一张很明显是年轻时候的梅氏,脸颊虽不丰腴,也还肥瘦得恰到好处,杏眼上两道蛾眉如黛,眼神明亮、精神饱满,微翘的薄唇噙一抹浅笑,温柔婉转、柔媚非常,整个人如一朵怒放的红梅花,依稀跟现在的江离有八九分相似。
右边一张是母亲梅氏去世前两年的自画像,整个人清瘦了很多,眉眼间掩饰不住地憔悴枯槁,面容晦涩清冷,仿佛神魂脱离了躯体般地没了神韵,望画上失神的双眼瞧得令人揪心。
她整日地待在书房,刚开始只为了体验一下这具身体以前的生活,纯属好奇闹着玩。骨子里的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安静下来的主,现在住在府众目睽睽之下,她想为自己添上些淑女的文静气。
为此她还学着以前的样子,端坐于冷泉石雕就的阔大书案,学着以前记忆中母亲的样子,在桌上摊开宣纸,笔筒里捡出一支紫毫,右手提笔,左手捉袖,装模作样沉吟半晌,瞥一眼一旁的歙砚,里面放着半块墨色润泽、散发浓郁馨香的超顶漆烟墨。
江离搁笔,往砚里加少许水,轻拈起半块墨在砚台里搅动,漆墨化散出一团乌黑粘稠的墨汁,一股沁人心脾的浓香在屋中洋溢开来。
纸墨书香,原来是这么来的,江离心想。
以往梅氏书画的时候不喜人侍候,这铺纸磨墨的事都是自己动手,现在江离也不用人侍候,一个人在书房自娱自乐,一待就是半天。
小香乐得清静,远远地守在书房外的园子里晒太阳,时不时地往书房的窗口看一眼。一连几天,时间一长,免不了一个人自言自语地犯嘀咕:还是在梅庄的那段日子好过,那时候姑娘性子多活泼!本来还以为姑娘转性子了,看看又活回从前的老样子了。真是搞不懂,这纸呀笔呀怎么就那么让人痴狂。
刚开始江离还在屋中写写画画,后来干脆坐着发呆。有时心里也纳罕,自己骨子里并不喜欢舞文弄墨的,可说不清为什么,在书房待的时间一长,就是不想往外面去。书房里光线明亮,她手里拿着书,看过些什么很快就想不起来内容,又反反复复地看。
几天过去,江离开始食不知味,睡眠也不好,一晚上梦见她的前世,从小怎样跟她那个刻薄的后母作对,被她欺负了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有时又是现在的江家,梅氏憔悴的脸上带着泪痕,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是谁的脸,对她狰狞地笑······
江离每次醒来人就恹恹地不想动弹,心情莫名地心灰意懒,精神一天天地消减。
细心的绿萝最早发现了不对劲,暗地里对小香提说:“是不是主子呆在书房的时间多了,让她睹物思人,想起了过世的夫人来?我瞧她现在的状况,跟生病前倒有些相似呢。”
“莫不是又要发病了?这可怎么好!”小香经绿萝一提,也发觉了不对劲。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刻意背了江离,江离一只脚踏出门,便听了正着,心下也暗暗奇怪,开始留心起这些天来的各种细节。细细想过,江离心头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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