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是不是很眼熟?在被强大的力量毁灭之际,最终会有着更强的力量来拯救你!这样的经历,你已经有了很多次,但你忘了一点,你已经不再是你,你的身体,已经属于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燃烧殆尽之后,唐闲终于倒下。
无尽的疲倦将他的最后一丝意识抽走。
伊甸之主却缓缓站了起来:
“你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运气很不错的人,但你的运气已经用尽,我活过的漫长岁月里,你是第一个,能够让我感觉到威胁的存在,尤其是从一无所知,到发现一切,你只用了短短的,不到两年的时间。”
战斗已经彻底的结束,唐闲的生机正在一点一点的断绝。
伊甸之主历来都是一个渴求同行者的人,顾饮,唐闲,在它看来就是见证自己多么优秀的绝佳观众。
如今,最后一个观众也离开了这个舞台,它多少有些落寞。
也就不算违心的,说一些称赞的话语。
但也就仅此而已。
天地开始崩塌,靠着意念,伊甸之主让原本崩坏的世界,开始一点一点的倒流。
秩序者败给了兽神,这并不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伊甸之主自己的力量,加上唐闲那变态的肉身,而秩序者本身又经过一次次削弱。此消彼长,使得这场战斗变成了如今的结果。
倒流的世界,只有冰雪还在不断地下沉。
很快唐闲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冰山。
冰封的最深处,一个灰烬一般的人类。
伊甸之主的意志,已经慢慢和世界融为一体。它以神的视角看着这延绵数百里的冰封中,唐闲的腐朽之躯,就仿佛看着一尊绝美的艺术品。
第一层的世界,原本只是山脉,如今由于堆积了另一方世界的冰雪,变得异常寒冷。
也许许多年后,这个地方会被伊甸之主当做最底层的地狱,乃是无数下等生命的生存之地。
这里环境恶劣,每天都有无数灵魂到来,又每天都有无数灵魂离开。
偶尔匆匆一瞥,它们或许会看到一辽阔的雪山里,有一处寒冰封住的囚笼。囚笼深处有着一个看起来和上层世界的人类很相似的存在。
这些最卑贱的生命会思考着,他经历了什么?他是谁?他为何会被天神镇压在此地?
但这样的思考并不会引来什么变化。因为底层所有生物的求知欲,都会在某个时刻被剥夺。
伊甸之主想象着未来的种种美好,确信唐闲的最后一丝生机消失后,它才准备缓缓离去。
勇者屠龙,最终以失败告终。
对于伊甸之主而言,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通过与唐闲的这一战,对于新世界,它已经设计好了一个崭新的方案。
世界将会分为六层。
每个世界的资源各不相同。
每个世界的住民们,所拥有的意识也各不相同。
最底层的人,只会有着最为基本的求生欲望,为了活着,它们会接受所有不合理的安排。
而第二层的人,则拥有了一定的权限,至少在夜晚,它们的脑海里会浮现出一些梦境。
每天做什么样的梦,在梦里可以沉浸多久,都需要它们用对应资源来换取。
它们未必就比底层的人轻松,只是除了单纯的活着,还有了做梦的权利。
第三层的人可以自由的选择梦境,它们每天醉生梦死,浑浑噩噩。但看起来又无比幸福。
这里的生灵将无法分清楚现实与梦境,相比起前两层,它们的日子堕落而又空虚。
第四层的人,它们可以将梦境里的一部分,兑换成现实。
在这里的人,会知道梦境里的一切美好都是虚无的,它们必须接受更上层世界的安排,做好对于下层世界的管理,以获得更多关于梦境里的资源。
第五层的人,它们拥有织梦的权力,它们负责给底下的人,编织梦境,梦中会遇到谁,会发生什么,梦的类型……这一切都由它们负责。
但这一层的人们,没有了求知欲。没有了怜悯,没有了人性。
它们甚至本身对于梦境,都不怎么渴望。
如果说第五层是权力的至高者,那么第五层和最底层其实又有共通之处。
因为最大的权力,伊甸之主并不会将其给予拥有求知欲的人。
而是会将它们的一切剥夺,只留下一个简单的命令,让其像顾饮那样,沉迷于创作梦境。
不仅仅是梦境,各种情绪参数,对于快乐的触发反应,寿命,经历,都由第五层的人负责创造。
第六层的人,才最终拥有了人性、求知欲、判断力等等因素。
它们享受着底下五层的所有资源,每天只做一件事,那便是快乐的活着。
而留在这一层的条件,便是对伊甸之主的绝对信奉。
它们拥有求知欲,但却并不拥有真正的知识。
文明会在这里断层,历史书上会如此写到:世界拥有自己的意识,一切生都是世界的一部分。
它们坚信如此,又哪里可能会反抗?
伊甸之主的化身,会偶尔来这里,排解一下寂寞。
这便是这一层的人们,最大的用处。
这便是伊甸之主所追求的世界,万物不需要意识,或者万物的意识,都为它自己的意识所包容。
“一座世间最为稳定的金字塔即将形成,可惜了,原本你可以在第七层,与我一同俯瞰这个世界。”
伊甸之主拂袖离开。于此同时,它的神识穿过遥远的星空,落到了另一个世界。
冰封深处,本该死去的唐闲,却是以极细微的幅度,抖动了一下眼皮。
……
……
百川市,神国。
这一天的百川市,忽然间下起了大雪。
宋缺看着六月天的飞雪,想着此前的种种,忽然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神国的一切都在冻结,尽管作为纯粹的意识,他与顾饮虽然能够感知到寒冷,但这种寒冷并不致命。
尽管整座城市很快结起了厚厚的冰棱,可神国还是完整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缺望向顾饮。
顾饮摇头说道:
“神国某种程度,也能够展现出其创造者的状态。恐怕此刻的唐闲,正在经历死劫。”
“可是神国没有崩塌……”
“这只能代表着唐闲还没有死,也许崩塌只是早晚的事情。”
顾饮内心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永远的囚禁在唐闲的神国里,虽然不是很好的结局,但也是一个能接受的结局。
所以内心上,他希望唐闲可以赢。至少唐闲是人类,而伊甸之主是疯子。
宋缺一脸忧虑,只恨此刻帮不了唐闲。
“他一生经历绝境数次,这一次一定也可以挺住的。”
“那就要看他的意志了。”
……
……
人间,百川市。
盛夏的百川市已然变得炎热,在唐闲前往矿区后不久,那场攻防战里的英雄们,都渐渐恢复了体力。
元雾与唐索野把以前做过的事情又做了一次。念力驱动着巨大的物件,加速着百川市的重建。
在兴建之余,人们也祈祷着唐闲能够带来好消息。
矿区已然无法进入,传送裂缝还能有所感应,但所有进入矿区的人,都等同于进入了伊甸之主的神国。
唐很肉的警告让人们不敢前往矿区,所有人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
一旦意识全部留给了等待,时间就会变得格外漫长。
这之中的每一日,对于黎小虞来说,都是分外煎熬。
而在这之后不久,有人发现百川市起了雾。
这诡异的大雾让唐很肉迅速的警觉起来。
他发出厚沉的叫喊,试图让所有人赶紧离开,但举目望去,唐很肉赫然发现,百川市的四周已然起了雾。
浓雾所过,所有的虫鸟之声,野兽嘶吼都归于绝对的寂静。
当矿区被彻底占领,伊甸之主的下一步,自然就是人间。
浓雾铺天盖地而来,将百川市团团围住,步步紧逼。
随着唐很肉的叫喊,所有人都开始往市中心逃去。
他们已经没有了去路,亦不知道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只是当有人不信邪触碰到这些雾的时候,很快就会被定格住。
因为与大雾隔得太近,所以人们看到了这恐怖的一幕。
这些浓雾仿佛一种绝对的规则,在一点一点的吞噬着这个世界。与此前经历的任何一场战斗都不同,浓雾根本无法破除,它霸道蛮横,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它。
不少人都聚集在了百川市的中心,一如既往,很多掌握着知识的人,被黎小虞安排去了地下避难所。
可这场浓雾的侵袭,是对这个世界在空间层面上的一种改造。
它是在与原本的人间争夺地界,不管人们逃去何处,最终都会归于神国。
祈缘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
她又看了看黎小虞;黎小虞双手握于胸前,闭着眼睛。
祷告么?
如果这世界毁灭的前一刻,那么也只有祷告。
神会对着没有神的世界祈祷么?
祈缘这么想着的时候,还是莫名的学起了黎小虞的动作。
这个动作就像是具备传染性一样,在发现浓雾根本无法阻挡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做着一样的动作。
他们默默的祈祷着,生死间的恐惧,别离的悲伤,家园破灭的愤慨,都在这一刻被压制着。
阿卡司低头吻了吻唐索野。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我一定会挡在你前面。”
元雾看着铃衣,第一次主动的握住了铃衣的手。
“我喜欢你。”
“啊?这个时候……你在说什么?”生死间的恐惧,瞬间被冲淡了不少。
“我怕我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
铃衣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元雾没有怂,有些事情,要么一直不敢去做,要么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他握着铃衣的手,说道:
“不管要面对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就像是从漆黑天坑里照进一束夕雨,元雾羞涩的告白,没有什么冲击力,也没有多么浪漫。
但铃衣听见后,依旧带着泪眼,用力点了点头。
医院里,乔珊珊和宋缺并没有言语,宋缺还在昏迷当中,乔珊珊只是将头埋在了宋缺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平静的等待着浓雾侵袭。
浓雾逼近,渐渐有人的声音开始消失。
世界变得越发寂静。
黎小虞看着天空,低声的说道:
“不管去了哪里,我一定,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
……
废墟。
冰封深处。
唐闲做了一个梦。
梦里总是能够听到一些刺耳的声音,这些声音窸窸窣窣,难辨内容。
可又在耳边呱噪个不停。
他艰难的睁开眼,看见一只麻雀一般的鸟类,在不停的啄着禁锢住自己的坚冰。
它的鸟嘴很长,显得有些尖锐,砸在冰上,能够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缝隙。
按照这个速度,也许它到死都无法啄开冰山。
但它就是在不停的去啄。
前面的十年,唐闲看着这只鸟,一点一点的啄着冰山,好不容易有了一道道细微的缝隙,又被上层世界漏下的风雪覆盖。
积雪不消,寒冰不化。
但它依旧在不停的用鸟嘴啄着。
渐渐地,唐闲的眼珠可以自由转动了。
但他没有了任何破开坚冰的力气。
这十年里的后几年,他看到了鸟儿影子。
那明明是一只鸟,影子却是人类的样子,不仅仅只是黑色的影子,唐闲甚至能够看到淡淡的轮廓与曲线,仿佛那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生灵。
最早的时候,是六个孩子。
慢慢的,又变成了一对夫妇。
影子成某对夫妇的时候,唐闲感觉自己的手指好像也有了知觉。
再后来,鸟儿继续无休无止的啄着无穷无尽的寒冰,影子也变成了许许多多他感觉到眼熟的形象。
直到在某个小女孩形态时,这种变化又停住了。
被冰封住的人,是没办法流泪的。唐闲只感觉胸腔里有着什么东西堵住了。
那个小女孩化作了一条鱼,与山雪一道,游进了山雪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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