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容淖轻瞥她二人一眼,并未求情,只示意芳佃姑姑别急着惩罚宫人,先与自己一起,搀扶情绪激动的通贵人落座榻上,“您还未告诉我,您伤到何处了。”
说起这事,通贵人脸色愈发阴沉扭曲。不言不语,只目露凶光瞪向正殿方向,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一般。
芳佃姑姑轻声告知容淖,“垂脊蹲兽被神鸟撞松砸下来时,奴才们护着贵人险险躲避,并未真的砸到身上。但许是慌乱太过,一时失察,贵人的指甲不知为何折断了,进门后才发现的。贵人见状,嚷着福祉断了,怒发冲冠,气昏过去。好在并无大碍,掐过人中便醒了。”
清宫里的娘娘们,都爱留长指甲,为此还特命内府打造各式各样细巧金贵的指套保护指甲。
一来,是认为长指甲是女人养尊处优的象征与体面;二则是因一句老话——指甲越长,福祉越长。
说到底,不过是高墙宫闱寂寞,心下空空无寄托,管它虚的实的,只要存个好意头都乐意撒大把光阴去消磨,反正她们最多也是光阴,和念经拜佛一个意思。
容淖先前进殿时听见通贵人嚷嚷的话,再瞧地坪上那半截金镶玉葫芦指套,其实已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如今被芳佃姑姑证实后,仍微不可察叹息一声,既哂荒谬,又觉无奈。
“额娘受惊了,先靠着我休息片刻吧,一时片刻变不了天。”容淖温柔又固执的拥住通贵人,不让她再惊乍动怒,指尖轻按她紧绷的阳穴。
通贵人还想挣扎,但年轻女孩儿的怀抱,清清爽爽,隐约间有股极淡的药香,似空山浩渺闻禅音,清净和畅。
通贵人混乱的思维逐渐放空,半睡未睡时,突然伸手去摸容淖右脸那笔夺目的脂彩斜红。
指尖不再有疤痕的凹凸凝滞感。
通贵人唇角略翘,放心睡了过去。
“公主,这……”芳佃姑姑似是不敢相信,这次如此轻易便安抚住了发作的通贵人,往常每每可是闹得人仰马翻,天翻地覆。
容淖把身上的荷包解下递给她,“这里面的药粉是我专门给额娘调的,添入香炉或按压阳穴,皆有镇定之效。你用的时候小心些,别被发现了。”
芳佃接过荷包,见里面有瓶分量不少的药粉,蓦然升起一股古怪的不安,犹豫道,“可……公主从前不是说,是药三分毒,不给贵人用药,只让贵人多出去走动。”
“今时不同往日。”容淖眼风淡静扫过正殿方向。
通贵人此番发作,什么指甲福祉的不过是个引子。
真正刺激她的,是十一年时间都未抹掉的做贼心虚。当年南郊种痘所,意图谋害皇嗣的罪名,本也该有她一份……
所以,风吹草动与风声鹤唳,于她来说,并无不同。
小佟贵妃晋封,通贵人担惊受怕免不了,往后发狂的次数肯定只增不少,有备无患。
芳佃藏完荷包回来,发现容淖已替通贵人修剪好了折断的指甲,回自己寝殿去了。
芳佃笑笑,六公主面上冷淡,但对通贵人这个亲额娘是实打实周全上心的,还提前配好了药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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