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自嘠珞而过,移到近旁垂首侍立的孙九全身上,眼睫微颤,最后定然落于帐门,驱逐意味十足。
容淖闻言,当真探身亲手接过卷轴,却并未顺春贵人之意屏退嘠珞及孙九全,指尖利落挑落卷轴缠丝。
“刷——”的一声,画卷玄机毫无保留,彻彻底底展于四人面前。
四人反应各异。
容淖唇角抿平,孙九全怔愣避视,春贵人蹙眉相对。
其中数嘠珞最为激动,“呀……”的惊呼出声,猛地跨步上前,胡乱把画轴卷成一团抱在怀里,双目恶狠狠瞪向春贵人,犹如川剧变脸,就差没喷出火来。
因为画上,是一幅美人入浴图。
汤泉轻烟氤氲,美人半伏池畔广玉兰下,相伴天光小睡正酣。
画者并不下流,寥寥几笔,如瀑乌发与朦胧轻雾巧妙掩过水中曼妙光景,只余遐想无限。
自肩颈以上,一笔柔滑弧线才逐渐明朗,清晰勾勒出熟睡的美人侧颜,鬓洒玉兰,人比花盛。
画中人容貌神态甚至气质肖似容淖八分,剩余两分差异,非在皮相,而是妆容。
嘠珞呼吸滞重,恨不得当场把画烧了。
因为她太清楚了,画上人是没有斜红妆,也没有毁容,素净一张睡颜的容淖;画中景则是温泉行宫东边的汤池,卷轴左下角那棵广玉兰树便是最好证明。
她脑子虽不灵光,但眼前这事,明摆着是昨日容淖在东边汤池入浴时,无意被春贵人撞破了脸上的秘密。
春贵人拿捏着容淖的把柄,特作画作相邀,分明是有所图谋。
“无耻,下作……”嘠珞涨红了脸,顾不得尊卑体统,咬牙切齿破口叫骂。
相较嘠珞的惊怒难平,身为当事人的容淖反倒显得气定神闲,以目示意孙九全把嘠珞带出去。
孙九全迟疑一瞬,不发一言强行扯走不依不饶的嘠珞。掀帘离开的瞬间,他隔着张牙舞爪的嘎珞,不动声色瞥了春贵人一眼。
春贵人目送两人身影离开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帐中彻底安静下来,地上散着半展的画轴,那是嘠珞在孙九全手中挣扎时,无意掉落。
容淖垂眸审视一瞥,云淡风轻点评,“麻溪姚氏不愧是人才辈出的望族世家,清贵门庭,贵人这手丹青运笔委实出众。”
春贵人捡起画轴抚平,卷好放回云纹木画匣,“无奈之举,不敢奢求公主体谅,但也请公主莫要误会……此物,并非意在震慑威胁,而是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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