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暮却拽住了他的手腕:“别去。”
“在你家吃年夜饭,结果吃得胃疼要吃药,这让叔叔阿姨怎么看。”商暮咬住下唇忍过一阵痛,沙哑道,“别去。”
“可是你很疼。”周望川不赞同地看着他,“怎么办呢?”
怎么办?
商暮抬头看着他,看着他的手——
半年多前第一次踏进校医院,商暮就注意到了周望川的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握住听诊器时、调配药水时、将针管扎入他的手背静脉时,那双手灵活又温暖,是典型的医生的手。
而后在西门的小巷,这双手狠厉又直接,击倒了三个敌人。
他一直在向往着这样一双手。
他和许多圈内的人约过实践,那些手很少有好看的。都是残忍的、不美的、无情的。
可周望川的手不一样,那双手是好看且慈悲的,必要时却又直击要点。
在实践时,商暮从来都是闭着眼睛,他不想和那些人目光相接,因为那些眼睛里是残暴、贪婪和疯狂。
他想要的,是带着仁慈和温柔的暴虐。
没有人比一个医生更适合了。
商暮颤抖着伸出手,拉过周望川的手,用力地压在自己的胃腹处。
“帮我,学长。”
他轻声说:“它不听话,你帮我,打它。”
周望川微皱起眉:“不行。”
“学长。”商暮又喊,声音很柔,很慢。他知道他的声音好听,用这样的语调说话,尤其好听。
他近乎撒娇地,低低地说着:“帮我,它让我疼,它不乖,你帮我揍它。”
他更紧地握住周望川的手腕,狠狠地往胃部一插,尖锐的刺痛混合着快意涌现。
他仰起头,目光如炬地和周望川对视着。从小时候起,他就感受到过太多人的喜欢,他知道周望川那一点点隐秘的心思,那份心思,可能周望川自己都分不清。
可是没有关系,商暮想,如果今晚成功了,他可以主动去迈出那一步——他这样的人是不会有世俗意义上的爱人的,他只能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在阴沟里艰难地挣扎,在世俗的秩序中掩藏自己格格不入的爱好。可若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若是有一个志同道合的爱人……
这是他不敢奢望的幸事。
那天在西门的小巷里,他已经试探过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商暮眼光灼灼地和周望川对视着,如果成功,如果成功——
可是——
“别这么按。”周望川再次扣住他的手腕,挣脱了桎梏,“我听到我爸妈回房间了,我下去给你拿药,你再忍一下,很快就好。”
疼出的冷汗从额角滚落,商暮茫然地看着周望川的背影。
他失败了。
几分钟后,周望川端着热水回来,把药递给床上的人。商暮沉默地吃了药,裹上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周望川只以为他是疼得难受,便坐在床头,拿纸巾给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摸了摸他的头发:“稍微忍忍,药效很快发挥了。”
商暮不说话。
周望川又道:“你不能吃鱼么?是因为什么?”
“不知道。”声音冷硬。
周望川只当他是身体不舒服,便握住他的手腕,为他揉按穴位,用闲聊分散他的注意:“中医我暂时只学了个皮毛,这里有个穴位,似乎可以缓解胃痛。你疼得厉害可以说出来,会缓解些。”
商暮把头埋在被子里,不说话。
十分钟后,药效发挥了,胃部的痛感减轻,商暮的呼吸渐渐平稳。
周望川敏锐地感觉到,小学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正十分失望。他思索了一下,再次摸了摸对方的头,宽慰道:“好了,没事,好好养胃,总有一天能吃鱼。”
商暮又冷又闷的声音传出:“呵。”
第二天一早,周望川送商暮回学校。
走出几十米后,商暮把刚刚收到的两个大红包塞回周望川怀里,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
周望川追上他,又把红包塞回去:“我爸妈给你的,收着呗。”
他又添了一句:“之前有同学来我家过年,我爸妈也都会给红包的。”
商暮想起周母温柔的笑容,闷不做声地把红包放回了兜里。
走到学校门口,周望川想到小学弟从昨晚到现在都闷闷不乐,便让他等一下,快速去花店买了一枝玫瑰花。
他又说了一遍“医学研究证实花香能使人心情愉悦”的话,正要把花递过去,却想起在湖边被扔进垃圾桶的那束花,以及那句清冷的“我不喜欢花”。
“抱歉,忘了你不喜欢花了。”周望川缩回手。
玫瑰是艳红色的,卷曲的花瓣上栖着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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