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民习惯了她会随机倒在任何一个地方,但凡见到她,就会把她抬回家。
这种状况持续了半年,持续到苗疆从冬入春再入了夏。
半年后,阁主终于找到一个救她命的方法:换血。
寨里最年长的蛊婆曾给他讲过:换血蛊能将双方的身体状况对调,但培养此蛊的方法早已失传,且过程极其凶险,成功的几率极低。
这种方法,近乎于一个久远的传说。
但他要试一试。
灵愫曾问他,到底在外面密谋着什么事。
其实他就做了一件事:穿过瘴气遍布的虫谷,砍掉挡路的毒蛇与凶兽,进了苗疆最凶险的哀牢山,找到一座隐秘的神庙。
神庙里供奉着一尊数丈高的蛇神像,庙墙上面錾刻着无数条交尾的蟒蛇。墙角长着的那一片断肠草,是培育换血蛊的必不可少的原料。
提前踏过了无数遍路后,在某一日,阁主抱着昏迷的灵愫,进了这座宽敞却破败的神庙。
苗疆的夏日是一场漫长的雨季,繁花与藤蔓被雨水滋养得茂盛灿烂,但也吸走了大量自由的空气,只给人留下密不透风的潮湿。
空气异常潮湿,仿佛化作一张具象的麻布,轻轻拧一拧,就被会淋得湿漉漉的。
又潮,又热,等把她抱在神像前,他的后背早已湿透。
他跪在蒲垫上面,仰起头,虔诚地望着悲天悯人的蛇神像。
他割开手腕,把流出来的血喂给她喝下。
她本能地皱起眉,被呛得咳嗽几声,也越发蜷成一团,像只寻求庇佑的病鸟。
看来血的味道不算好。
阁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不顾手腕还在流血,只把她抱得更紧。
面前是一方供桌,摆着各种祭祀品,大多都是牲畜的眼睛。
当地民俗认为,若要献祭,求神办事,一定要献出自己的眼睛,好让神附身。
当然,他不会真把自己的眼睛剜出来,反而选择用有灵性的牲畜,代替他成为神的附体。
他望着牲畜的眼睛,唇瓣轻启,念着一长串苗语。
一时狂风骤起,暴雨瞬落,太阳倏地消失不见,天地忽变昏暗,世界仿佛正在倾泻颠倒。
蛊婆曾讲,这是神不愿插手办事的征兆。
如果他足够识趣,就该立刻收手。
可他并没有。
他向上看,盯着蛇神像,继续念施蛊咒。
阴风大作,撞开紧闭的庙门,不断砸落沉石与断树。
神像的肩处突然冒出许多条黑蛇,吐着蛇信子,眼睛泛光。
如果他还想继续活下去,就该立刻闭嘴,不要再逆天道而行。
可他并没有。
“天罡镇邪,地煞降魔。唤八方来神,神威天助。”
狂风将他吹得发丝与衣袂飞扬,碎石划破他的背,留下一道道像被鞭笞过的血痕。
他丝毫未动。
他的怀抱是一方极乐世界,在他的怀里,她睡得极其安稳。
然而,摆在牲畜眼睛上面的蛊虫始终不曾动弹。
失败了么。
阁主敛下眸,看着怀里的灵愫。
她似乎有转醒的迹象,飞快转动眼珠。
须臾,她慢慢睁开了眼。
她还没搞清情况。
她揪着他的衣袖,“风,是不是太大了。我的头皮就要被掀翻了。”
闻言,阁主护住她的头发,“你是在做梦呢。”
她“哼哼”几声,“梦里还会下雨么,怎么感觉有雨水落在我脸上。”
他又护着她的脸,“那是你的泪。”
她的脑袋里像在上演一场又一场爆炸,把她的记忆炸得稀碎。
她说好困呀,阁主就喂她更多血,说不能睡。可见她困得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心一软,不由得开始哄她睡觉。
他的思绪飘忽,想到哪就说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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