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至死都会在一起。”
“别再想着离开我了……姣姣。”
——
谢玹披着外衫推开月昙殿的门时,雨已经停了。
雨下了几个时辰,地面上的水洼折射着灯光,空气里满含着潮湿的雨汽。
谢玹拢了拢身上的月白外衫,沉声问守在不远处的侍者:“玉檀池可放好沐浴的水了?”
他立在门前,侍者发觉他身上换了一身衣袍,不敢再细看下去,忙不迭垂下头,道:“回君上,都备好了。”
谢玹颔了颔首,折返回殿内,将容娡严严实实地裹好,抱到偏殿中。
偏殿很空旷,偌大的宫殿内没有过多的装潢,绕过屏风后便是宽长的玉阶,一路通往深处的玉檀池。
池内盛满温水,暖雾袅袅浮动,玉色的纱幔飘在水雾中,显得有些朦胧。
谢玹踏过玉阶,将容娡放在池水里。
才没入水里,容娡立即如一尾滑溜溜的鱼似的挪进水池里侧,离谢玹远远的。
热气将容娡的眼尾蒸的通红,像是才哭过,眼皮连着面颊都洇着浓郁的绯红。
她警惕地盯着谢玹,见他一动不动地杵在池边,脸上的警惕逐渐变成不耐烦,没好气道:“我要沐浴了,你出去。”
谢玹气定神闲:“我亦要沐浴,共浴未尝不可。”
言罢,他便慢条斯理地除去多余的衣物,神态自若地迈入池内。
水面抬升了几分,泛起道道涟漪。
容娡只瞥了他一眼便匆匆收回视线,不禁磨了磨牙,脸色涨得通红,恼怒地啐道:“谁说要和你共浴了,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厚颜无耻!
好生不要脸!
谢玹笑了一下,倚着玉砌的池壁,阖上双眼,没理会她的叱责。
容娡忿忿地盯着他,隔了一小会儿,又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好在这池子够大,她搅出来的动静没有惊动谢玹,两人之间保持着数尺远的距离,隔着缥缈的雾气,看不太清彼此。
见谢玹没有要靠过来的意图,容娡稍微松了口气,只是依旧有些不自在,往水里缩了缩。
过了一阵,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谢玹偏头看向她,鸦色的长发宛若浓密的水藻般在水里浮动,整个人笼罩在淡雾里,像一尊隐于云间的玉像。
他的眼眸染了几分水雾的潮湿,像一块温润的墨玉,嗓音里带着点儿戏谑的笑意:“怎么一直在看我,嗯?”
容娡噎了一下,扭过脸,小声嘀咕:“才没有,自作多情。”
谢玹将手背搭在眼上,叹息着笑:“容姣姣,你总是这般……”
闻言,容娡不由得扭头看过去,目光不受控制地滑向他玉质指尖上缀着的水珠,停顿一下,想听听他说什么。
他却没继续说下去,而是直起身,朝她走了两步,将水拨的哗哗响了两声。
谢玹的身量高,池水的深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一站直,小半身躯便露出水面,一道道水流顺着他有力的肌肉线条蜿蜒流下,在容娡惊愕的视线里汇入水中。
容娡惊的睁圆眼,警觉地后退一步:“你作什么!”
谢玹正若有所思地拨着自己沾着水珠的发丝,闻言掀起眼帘看向她:“让你看我。”
他极轻地笑了笑,眼尾上挑,噙着一点尚未完全褪去的绯红,视线紧紧盯着她:“从前不是想看么?”
谢玹生来便处尊居显,一直以来都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他不能容忍有人或事脱离他的掌控,而容娡偏偏从来不在他的掌控之内,是第一次扰乱他淡漠的心绪,令他无法保持清醒自持的人。
她引得他动了情,是他唯一的例外。
谢玹曾无数次想过要修正她这个错误。他处心积虑想将她牢牢掌控在手中,却反而令自己频频失控,无法自拔地坠入她编造的情网。
他能够掌控她的躯体,看着她因情|谷欠而失神的样子,却依旧无法控制她的心思。
他对容娡根本无计可施。
谢玹从前不愿承认这一点,所以他从来不允许她亲眼看见,她心心念念的玉璋。
——他不愿让她看清他待她的情意,不愿让她看见他为情失控的模样。
他只想迫使她明白,她只能属于他。
谢玹想以这种——堪称是自欺欺人的方式,来否决他在掌控容娡的同时,也在被她掌控、被她的喜笑嗔骂牵制。
可眼下他算是看明白了,从来都是他不能没有容娡,而不是容娡非他不可。
她甚至不知自己喜欢的究竟是什么。
谢玹大概弄清她与他之间的问题是什么了。
因而,他不再吝于表露情绪,想让她明白他的想法。
……
思及此,谢玹定了定心神,又朝她迈了一步,坦然自若道:“我仔细想了想,你说的对,玉璋没什么不能给你看的,你若想看,便允你看。”
容娡隐约记得这是她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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