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心脏一阵抽痛,楚萸缓缓收回朦胧的视线,鸦睫如蒲扇簌簌垂下,目光落在手中捧着的酒斛上。
青铜的材质,粗粝的雕饰,和她身边这个男人一样,由内而外散发着令她陌生的冷沉肃杀气息。
她的眼神陡然黯淡,就像蒙了一层灰。
她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无数人看戏般的揶揄注视下,做出那样卑微又露骨的举动。
他本就看不起她,若是她做了,他便更不会将她当作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来看待……
他们将她的尊严踩进泥土里践踏,让她再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
在这样的乱世下,根本不存在任何岁月静好的可能性,今天的一切或许只是个开始,她如果想平安无事地活下去,有些东西是必须要舍弃的。
比如尊严,比如灵魂。
可是——
她呆呆盯着手中微微晃动的酒浆,眸中渐渐泛起绝望。
如果只是三杯的话,她还可以承受,珩儿一两天不喝奶也不会哭闹……
他只有长时间感受不到阿母的体温,才会挥舞着小拳头哇哇大哭——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到他身边。
痛苦在身体里蔓延,她感到胸腔疼得厉害,强忍住卷土重来的泪意,哆嗦着用双手捧起酒樽,膝盖往前蹭了小半步,再一次高高举到他线条凌厉的下颚旁。
她艰难地抬起双眸,努力迎视他乌沉睥睨的目光,浓密的眼睫颤抖不已:“长公子,求您垂怜芈瑶,饮下这斛酒吧……”
眼中清泪再度滑落,泪珠凝在盈盈颤颤的长睫上、白皙娇美的面颊上,让她看上去宛如一株缀满露珠的红玫瑰,饶是再硬的心也都软了几分。
然而长公子深邃冷锐的长眸中,仍未出现任何怜悯、松动的神色。
烛火重重摇曳,明灭不定,他的面容一半藏匿在阴影中,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绪,然而唇角却轻轻勾了起来。
他意味复杂地凝视她许久,直到她快要端不住酒斛,才从薄唇中溢出一声冷冷的嗤笑。
仿佛一记重锤敲打在心口,楚萸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碎了,她面色惨白,红唇抖颤,散乱失焦的目光停顿在他俊美又残酷的面容上。
“你有什么值得我垂怜的呢,芈瑶?”他微微歪起头,摆出一副认真询问的态度,低眸含笑地望着她,“你若是能说清楚,我便帮你解这个围,如何?”
语气中不乏轻薄狎昵的意味。
这便是两年未见,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临别那日的话语,又一次在她脑中回荡,手腕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又有一些酒液洒了出来,滑过拇指,顺着袖口濡湿了她的衣衫。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