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京城与皇兄飞鸽传书,心里却开始松懈起来,只因他分外清楚,在这权利漩涡里,除了父皇以外,皇兄是他忌惮的人,可现在,他所忌惮的皇兄已经不再能威胁他了。
可他并没有因此高兴太久,因为皇兄在信里忽然跟他说,他多了一个侄儿。
——他的皇兄和皇嫂……两人在离京后不久,有了一个孩子。
那是个男孩儿,按皇室排名看,这个孩子是大圻皇帝的嫡长孙。
他的皇兄最终还是对着皇室妥协了半步,因为在最后,皇兄还是用了大圻皇室的辈分名,替那个孩子冠上了一个“旭”字。
只是后来,这对年轻夫妻还是为他们爱子的名字多取了一个字——安。
他们想用这个“安”字,以求独子未来顺遂,在这混乱的世道里,平平安安、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他在意那个孩子,因为他在意“旭”这个字,也是因为,在他不远万里去看望他皇兄的时候,他偶然听到那个孩子对皇兄说:“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
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
为君之道……
他咀嚼着这句话,然后在霎时间清醒了过来。
皇帝在陈年旧梦中醒来,一身沉疴压得他如同濒死的鱼。
皇帝的回忆在那句“为君之道”中戛然而止,瞬时间,记忆又翻转到了大殿上秦渡手执玉笏、腰板挺直朝他进谏的画面。
秦渡说他不主战,但是边疆危急,温渠郡与大圻唇亡齿寒,所以他恳请陛下出兵,竟然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用那一句“为君之道”,搅乱了皇帝的全部心神。
而此时,圣上寝宫灯火昏黄,长信宫灯花纹精美,映衬着皇帝眼前的少年俊美无双,肖似故人。
安静的寝宫里,烛火刺啦一声冒出声响,将皇帝送回到了那晚火光冲天的王府门前。
而秦渡望着已经衰老了的皇帝,他看着那张脸上深深的皱纹,也想起了曾经的年月。
但那也只是曾经了……
秦渡面不改色悄然收起了拳头。
皇帝也端详起了秦渡,他的眼球有些混浊,可这个少年出现在了他那宛若泥沼的眼睛里,令他眼中生长出了一株向阳的树。
这便像当年他如同一条丧家之犬受人欺辱之时,他蓦然遇到了皇兄一样。
“你是……旭安?”
皇帝扯着嘶哑的嗓子,像是有些犹疑般道出了这一句话。
袁旭安对于自己这个皇叔的印象其实已经不怎么深了。
要说起来,他对这个其貌不扬的皇叔最深的印象其实还停留在幼年时期。
那时候的他还是垂髫年纪,却已经能和父王一起讨论君臣大义和社稷江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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