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嫣再摆手,主子就瞟了一眼,必然不喜。
接连否决掉六人,又一使女捧衣出列,一件蜜合色上襦、月白大袖外衫、昙花暗纹褶裙及一条缕金花鸟纹单丝碧罗笼裙,使楚黛侧目,“送进去。”
另一队使女捧着首饰上前,供主子择选。
因要梳高髻,便挑了一顶金花冠、莲花纹金梳篦、两支金镶玉步摇及鸳鸯莲纹花钗。还择了一对双龙戏珠金镯、六只鎏金臂钏、三枚玉指环、嵌宝石璎珞、镂空錾花香熏球及一副重量十足的玉禁步。
楚黛:“替夜护卫戴上。”
里间,夜哲连连躲避,不肯任使女摆弄,搞出的抗拒声极响亮。
众使女偷瞄向浑似无知无觉的主子,互递了眼风,脸上的笑模样不减,只侧身让体格肥硕力气大的使女上前钳制住夜护卫,反剪其手臂,往他嘴巴里塞了一块软帕,止住声音。
“唔!”
“小心点,莫擦花夜护卫的口脂。”
“明白哩。”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使女搁下胭脂妆粉,甩了甩酸疼的臂膀,不错着眼珠子瞅向镜中眉目如画的‘小娘子’,终于满意颔首。
她们搀起镜前呆坐的美娇娘,挑了珠帘殷勤地送至主子跟前。
金玉碰撞的脆响,惊醒了假寐中的楚黛,她盯着犹如牵线木偶般的夜哲,视线滑过他插满华丽头饰的高耸假髻,妆容精致却透着麻木的脸和用特殊妆粉掩饰得极好的喉结,目光下移至那波澜壮阔的胸脯前,挑了挑眉,眼神一瞬变得意味深长。
上下打量几遍,楚黛下了榻走到夜哲跟前,将一条缕金绣昙花帔帛,缠上他臂间。
饱受一番摧残的夜哲,自浑浑噩噩中嗅到股熟悉的女儿香,终是拉回神志,低头时目光恰对上楚黛抬起的眼。
四目交汇,她嘴角弯出弧度,双手揉抓了一把……
对方高耸饱满的胸脯。
“手感不错。”
冰嫣和雪嫣呆若木鸡,二人难以相信如斯浪荡的语调与……猥琐的动作,居然是她家主子会干出的事。
意识到不妥,二人立刻瞪视了圈同样懵掉的使女,显而易见的警告之意令众女噤若寒蝉,自觉退出了屋子。
胸脯传来微微的痛意,使夜哲瞠圆了眼睛,连退三步,下意识骂道:“你龌龊!”之后,不由自主地摸索着胸口,生怕哪处被抓坏,待手指触到胸膛两坨巨大而柔软的棉花。
他好像被蝎子螫到般瞬间撤回,宛如小媳妇般面红耳赤的样子,引来楚黛愉悦的笑声。
“夜护卫穿上女儿家的装束,着实惊艳四座。”楚黛嘴角上翘,真诚地称赞:“真似个误落凡尘的仙子,夜护卫……哦,应该是夜娘子,你可还满意?”口中格外咬重‘夜娘子’三字,充满讽刺和调侃的意味。
这是有针对性的打击报复!
夜哲咬咬牙,当初不小心撞到她的胸,以为受了罚总归可以让她消气,结果倒忘记女人有个小气又爱记仇的通病,这回换她抓他的‘假胸’泄愤出气,算他倒霉认栽。
“满意极了。”
他咬牙切齿讲出这句话。
“那你为何不笑呀?”
“呵呵……”
门外廊下,尔思望向匆促行来的使女,见她行止间尽是慌张失措,颦了眉,压低声训斥:“琼琚斋的规矩是叫你抛之脑后,统统忘了不成!”
“婢子不敢。”使女意识到错误,俯身禀道:“是碧湘院的苏姨娘携大郎君和二娘子,正往琼琚斋来。”
尔思诧异一瞬,“我知道了。”踅身径直入室,禀了此事。
“终于来了。”楚黛轻笑。
冰嫣并雪嫣面色一沉,那三人找上门来,定没安好心!
“更衣。”楚黛淡然吩咐,睇向一侧孑然的夜哲,勾着唇朝尔思道:“你且领着夜娘子出去逛逛园子。”
尔思怔了怔,瞧着美貌的‘夜娘子’,憋笑应下。
夜哲品出她话里深意,面色惊变,吓得一蹦三丈高,身上的珠翠环佩一通乱响,哆嗦着道:“我不去,除非换回男装,要不然没门儿!”
这厮明显要让他丢脸,将男子汉的自尊踩入烂泥。
“来人,把夜护卫的衣裳收拾下,连东西带人丢出府。”
“啧,今天风和日丽是个好天头,不去逛园子赏花的话,岂非要辜负了上苍给予的恩赐,还劳尔思娘子带路。”
哎,夜护卫变脸真快,是不是学过这方面的绝活?
却道,苏氏携一双儿女并四名奴仆,经由琼琚斋使女的引领至花厅落座,等依次奉上茶点,使女抱着托盘屈了屈膝,“大娘子眼下暂不得空,请三位稍事歇息。”言讫,微笑着翩翩离去。
空荡花厅中,仅剩苏氏从碧湘院带来的四名奴仆候于旁侧。
欧阳杰怒从心起,讽刺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主子底下便有什么德行的奴仆,琼琚斋的主子骄矜傲慢,一个个奴仆也上行下效怠慢无礼,没半点规矩。”
“住口。”苏氏被轻怠,虽面有不豫但仍是隐忍住,佯装和蔼,“莫瞎胡诌,哪有兄长讲妹妹的坏话!”
“行,我闭嘴。”欧阳杰闷闷不乐,时间一久便愈坐愈觉心烦,胸口像攒了一团郁气,他重重撂下茶瓯,倏然起身拂袖离去。
苏氏一惊,“大郎你去哪儿?”
微风中,传来了欧阳杰不耐烦的声音:“晒太阳,一会儿就回。”
大步流星踏出琼琚斋,欧阳杰方放慢步伐,顺着幽径负手缓行,暂没了母亲言语上的束缚,离了嫡妹的地盘,他心中不豫渐散,眸光掠过花枝疏影间嘁嘁喳喳的雀鸟,玩心骤发,捡起枚石头,瞄准树上一只正歪头啄羽的雀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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