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风月场上的老手,他惯用的伎俩除却豪掷千金以外,便属甜言蜜语最拿手,尤其是对懵懂纯真的女子,长篇的海誓山盟最是管用。
他满目柔情,表述着万千情思,“娘子是位天仙般的人儿,而某自知不堪与你匹配,可满腔深浓情愫促使我鼓起勇气,表达出心意。”
猝不及防听了通情话,夜哲佯装羞涩,心底暗啐。
呸,不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还说得文绉绉。
佳人不敢直视,说明除羞怯外更含无措,只要捉住她的无措加以引诱,必成好事!
“纵满园繁花似锦,某惟愿撷眼前一朵芬芳藏贴于心,共至白首。”欧阳杰的言辞颇老套,却恰能撬动一颗未经风雨的纯真之心,在他看来佳人身子微颤是感动的表现,不禁喜上眉梢。
然而,事实……
夜哲想笑又不能笑之下,全靠颤抖身体分散精力,要不然便该憋笑而死。
“身为镇国公唯一的男嗣,日后的世子之位和整个国公府都将属于某,少夫人的位置只为卿卿而留。若卿应承,某发誓不纳妾侍,独一人恩爱至白首。”欧阳杰生怕佳人不信,抬掌向天起誓:“如卿卿应诺,来日某定聘礼十里求娶于卿,后院唯卿卿一人尔,全心全意永不离弃!若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好真诚的誓言和眼神,假如夜哲是不谙世事的女子,连身带心必然折进欧阳杰的手里头。
先拿国公府少夫人之位引,再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诱,果真手段高明。
夜娘子微微仰首,任由泪珠恣意滑落,楚楚动人的面庞挂满凄楚哀婉,“大郎君风采卓越又体贴入微,奴家自第一眼起便已倾心。”轻轻咬着下唇,神情似有所顾忌,语中含泣:“但奴家身份卑微委实配不上您。”撇开脸,掩面啜泣,娇怯模样好不凄恻哀婉。
目睹此景的欧阳杰心肝泛疼,“纵身份云泥之别,某的心也只属卿卿尔,此生若不得你宁弃爵位荣华,剃度出家寥度余生。”
他嘴上说得深情,内里却腹诽。
当然配不上,若非你姿色尚佳,我岂会耐心糊弄。
他捉住佳人的双手欲窃玉偷香,心底蓦地泛出疑惑。
这手怎么一点也不柔嫩,以前平康坊里江南来的女子伺候自个儿时,小手都是滑不溜丢,身材仿佛也没夜娘子高挑。
然而,下一刻他忘却了诸般疑问,眼眸荡着朦胧春色。
盖因佳人抬指竖于他唇间,香腮晕红,长睫微阖,“大郎君许以奴家婚盟,奴家自是不胜欢喜,只盼君心似我心,牢记住今日种种,切莫辜负了奴家的一片情深义重。”
如此知趣,倒省了他一番心思,欧阳杰满意地笑笑,倾身就欲吻上那诱人的朱唇。
孰知佳人摇首推离他,原以为是要玩些欲拒还迎的小把戏,他打算拉下脸刺上两句的时候,又闻一把娇软嗓音:“不要在这里,我怕有人撞见。”
这能酥软人身子的声音敲在欧阳杰的心弦上,不由为之一颤,大手搂着佳人的楚腰上下摩挲,笑言哄诱:“且放心,这地方平日甚少有人经过。”
腰上的那只手做尽下流事,夜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敛了厌恶的神色,身子倏忽一歪,斜倚进对方怀中,口中溢出娇吟,指尖揪着他衣襟,娇滴滴道:“可青天白日下奴家羞臊,不如进……后面的假山。”眼波流转间魅色妖娆,捶了下某色中饿鬼的胸膛,“进假山,奴家什么都依君。”
“当真?”
夜娘子不胜娇羞,低低应了。
欧阳杰狂喜不已,叠声道了三个好字,圈搂着佳人直奔假山,待进了幽僻处,他迫不及待解开腰间的蹀躞带,搓着手亢奋大笑:“小娘子,我可来喽!”
“快来呀。”佳人攥住帔帛,笑语嫣然。
“什么?大郎君竟意图染指夜护卫?”
雪嫣目瞪口呆,掌中的累丝赤金钗险些跌落。
尔思顶着满头大汗,艰难颔首。
依大郎君贪花好色的性格,势必绞尽脑汁哄人上榻,假如发现夜护卫是个铁铮铮的儿郎,搞不好会荤素不忌,强弄一出霸王硬上弓的龌龊事。
冰嫣定定神,收敛掉惊愕的表情,看着照旧淡然自若的主子,暗暗指望她能忖出个章程。
“唔,都瞧我做甚。”楚黛偏首支颐,唇际勾了抹淡笑:“遣人递个话给苏氏,说我有桩要紧事欲与之商谈,先请她独自至内室。”
“是。”
“那夜护卫……”尔思犹疑着发问,万一出点什么状况怕是难以收场。
“不必管。”
她倒要看看,这人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几案上一盏香茗冒着丝缕热气,苏氏袖下的双手交握,眼底浮现惴惴之色,欧阳楚黛邀她一人商谈要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看向款款落座的楚黛,她遏住纷繁思绪,恭恭谨谨向其跪叩行下大礼,“婢妾见过大娘子。”
“姨娘请起。”
素来趾高气扬的苏姨娘,今日的态度和规矩好生严谨,使女们个个面带惊愕,又极快正色。
苏氏正襟跽坐下后,手置腹前,目光窥觑着屋内摆设,面上噙的笑意渐淡,嘴角微微下耷,瞳孔中一丝妒色匆促闪过。
靠墙的博古架上,一块巨大的和田玉原石置于正中柜格,两侧摆了玉樽和翡翠瓯,色质通透细腻乃上上之品,另有一只琉璃镂空胆瓶工艺精美绝伦,非金银能买,定是宫中颁赐的贡品。
逐一观遍,她容长的脸显出两分尖酸之相,语调中沾了酸溜溜的意味,“大娘子屋里的摆设果真不俗,与府内的那些东西就是不一样,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垂眼观望乱瞟的苏氏,楚黛抚了抚袖口的花纹,莞尔道:“绝大部分东西是铺子管事呈供。”
甫闻,苏氏身体打了阵哆嗦,骤感端茶瓯的左胳膊隐隐作痛,楚黛口中的铺子是她亲娘的产业,她娘乃是颖川荀氏女,妆奁十分丰厚。
最初自己管理内宅本欲趁她年幼,窃夺那些东西之际,竟被国公爷察觉,整条左胳膊险些废掉,至今那股痛还清晰烙印在骨子里,每逢阴天下雨便要发作一番。
“姨娘这是怎么了?”
苏氏慌乱失措间,正对上一双溢着关切之意的眸子,她心底一阵阵发寒,支吾着搪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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