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人的注目中,娇贵的夫人娘子褪去金玉珠翠簪好通草花,规规矩矩候在一旁等女官导引。
大庭广众之下,女眷们因通草花而吵闹的消息不胫而走,像长了翅膀般飞进含凉殿。
宫人禀罢,垂首退出殿外。
南宫旭一直面色平淡,亲手为容盈簪上一朵牡丹通草花,心无旁骛调整着角度。
“菩风原来早有准备。”
容盈语气平平,一点点捋顺衣裳褶子,偷眼打量着镜中映出的那神情专注又温柔的男人,跟刚才不管不顾掐着她腰作威作福的恶贼,简直判若两人。
“为夫早说了一切有我在,不必担心。”南宫旭轻轻揽住容盈的腰肢,一手替她按揉纾解不适,贴近她的颈侧,促狭地一笑:“满满非要庸人自扰,主动……”
“不许说!”
容盈面皮赧红,眼波潋滟,踅身推开南宫旭,水波粼粼的眼眸染上气恼,眼尾勾起薄薄绯色,藏着一点受雨露浇灌后的媚气,唇红如石榴花,娇柔又美丽。
头回目睹容盈嗔怒的表情,仿佛一只被逗过火而炸毛的狸奴,威胁人的意味显而易见。
他看在眼底乐在心里,“夫人既不让说,为夫便先行告辞,申时宫宴再见。”接着,拍一拍袖子意欲溜之大吉。
容盈余怒未消,扭过头不理不睬。
“我走了。”南宫旭一步三回头,试探道:“我真走了?”
委实忍无可忍,容盈气急大喊:“宁画!送圣人!”
遂,当今天子在有生之年品尝到被‘请’出殿的滋味。
许久之后,一众女眷姗姗来迟,一旁等得恹恹的女官即刻惊醒,脸一绷,神情变得肃然端庄,按着宫规导引诸人依次向皇后参礼。
率先参礼者乃宗室女眷,以永王妃为首站了一溜王妃及郡王妃,位列其次的是世子妃、郡主、县主等,站在三排之后的人逐渐稀少。
宗室女眷不过三十来号人,逢年过节应付起来倒是能轻松不少。
容盈低眸细细瞧去,兀然间她想起圣人的胞妹,那位与武状元新婚不久便随夫赴任凉州的襄阳长公主,人若是在长安,宗室之中长公主合该列首位。
念及此,又侧首同水芙絮语道:“送给长公主的中秋礼可运抵凉州了?”
“前儿就到了,长公主看到礼物定然十分欢喜。”水芙笑着道。
她家娘子思虑周全,将事情办得面面俱到,明白长公主身处异乡终归清冷,便提前张罗了十多车礼物送往凉州,倘能一睹家乡之物必能免去一些愁思。
时间一点点流逝,相同的礼不同的人一轮又一轮上演,面对枯燥乏味到能令人酣睡的场景,容盈仍旧安之若素,泰然高坐,沉静地注视下面的女眷,保持着一位中宫皇后必备的得体端庄,端着叫人无可挑剔的仪容,一直延续至申时宫宴开始,及至戌时登临紫云楼与民同乐。
帝后相携俯瞰着楼下乌泱泱的攒动人影,长安万家灯火里的繁华盛景展现得淋漓尽致,百姓捧着月团和新钱激动而雀跃山呼颂歌。
他们和家人仰望高耸壮观的紫云楼,祈盼能窥见明灯幢幢中锦衣绣裳之人的真容。
江山稳固,社稷安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得以在中秋佳节尽享欢聚的天伦之乐,是每一位明君最想亲睹的盛况。
站于巍巍高楼之上,南宫旭缓缓握紧了容盈的手,笑意汇聚了满眼,语气轻快道:“以后,朕要岁岁中秋登紫云,日日伴卿祈朝暮。”
迎来始料未及的情话,容盈微愣过后,回握他的手,十指交织紧扣,用力点了头,“好。”
中秋夜,满月如盘,繁星流素光。
长安城内行人熙攘,车马络绎不绝,所经之处一片语笑喧阗。
八月十五夜前后三日朝廷解除宵禁,允许全城百姓上街游乐,是以百姓们格外珍惜难得的放夜机会,拖家带口出游玩乐。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第一次行走在长安街头,容盈最直观真实的感受便是应了这句诗,高达二十丈的巨型灯轮缠以五颜六色的丝缎,饰以黄金白银,燃有五万盏灯,如同五彩缤纷的花树,美轮美奂。
不止有灯轮,还有叫人称奇的灯楼、灯山。
巧匠建起的灯楼广达二十间,高达一百五十尺,灯楼上每盏花灯皆绘着不同的动物,形态栩栩如生,兼挂有珠玉金银,清风拂来,铮铮作响。
坊间的一富户更是支起彩棚,以彩帛搭建了一座熠熠“灯山”,万灯金碧相射,锦绣交辉,灯火如昼。
大街小巷还挂满了争奇斗艳的各式花灯,祈福的水灯更是一盏赛一盏的新奇。
相隔一层幕篱,南宫旭都已经感受到容盈满面的好奇与欣喜,不自觉加深了笑容。
今日不单是中秋亦是容盈的归宁日,可是他那位大舅兄早早回了江夏郡,现今的长安万府只剩一座冷清空宅。
虽然和亲人无法团聚,但是他可以带她走遍长安每个角落游玩散心,也可以将凡是她多看了两眼的物件统统买下,讨其欢心。
路上行人打量过来的视线越发增多,高澹凭着敏锐的直觉,环视着周遭,察觉望向这边的人大多是年轻的少男少女,他电光火石间明悟了一般,心里头颇觉好笑。
嘚,两个主子是遭人惦记上喽。
许多未婚男女惯爱趁着中秋佳节寻觅一段良缘。
这不,男男女女一个个儿投来炙热的眼神,摆明瞧上了帝后,伺机而动呢!
帝后与身畔随扈的这一行人,弄出的阵仗颇浩荡,旁人乍看以为是哪家高门大户的郎君娘子出游。
未婚的小娘子们遥见丰神俊秀的儿郎风采卓然,不禁芳心大动,红着脸巴巴儿痴望。
少年郎们则是纷纷看向容盈,这位娘子虽是戴着幕篱瞧不清真容,但从那窈窕的身姿上也能窥见其是一个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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