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
殷氏心情低落,望向灵越的眼神充满依依不舍。
那时她的亲生女儿早夭,夫君将年幼的灵越抱回来时,极大抚慰了她的丧女之痛,虽非亲母女,但这些年以来早就胜似亲母女。
殷氏私心里想多留女儿一阵子,但是思虑到阿姑病了,身为新妇也该尽快回去侍疾尽孝,否则会让人诟病。
眼瞧着泰山泰水情绪不佳,启珩挥手示意泓姜送上礼单及成箱的礼物,很有眼力见儿拿出一只彩绘牡丹瓶递给窦定滔,又取出一幅寒江图展开给殷氏过目。
“听王妃说二老喜欢赏玩古董研究丹青,正巧小婿也爱收藏这些,所以一并带了来送予二老。”
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夫妇二人愣愣地看着女婿在箱箧里捧出一件件古董丹青,渐渐缓过神从低迷的情绪中走出来,夫妻俩有些哭笑不得,对视了一眼。
女婿一脸热切的讨好相,滔滔不绝地讲起了物件的来历,是真真下了血本儿来讨欢心。
那厢舌灿莲花哄得人心花怒放,这厢灵越稳坐案边饮茶,她乜斜着眼笑了笑,早知启珩嘴上功夫厉害,今儿个怕是把看家的本领都拿了出来。
照这个程度哄下去,只怕她一双耶娘转眼就不能认她了,会抱着启珩喊心肝肉的。
颀长昂然一介儿郎扑进耶娘怀中撒娇,耶娘慈爱地摸着启珩的头,叫他乖乖……
脑子里甫勾画出那种场景,她便忍俊不禁,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启珩。
启珩捕捉到灵越戏谑的眼神,鼻孔朝天哼了一声,以示对她的不屑,转过头立马变了一张笑脸,上前去挨个拍马屁。
果不其然,用午馔的时候,这厮已经成功俘获了耶娘,完全把她这个女儿抛之脑后。
使女在侧斟酒布菜,窦氏夫妇径直拉着启珩坐下。
灵越挨着他落座,殷氏身边的使女专门端来一只紫砂汤盅放到启珩面前,另外给灵越面前也放了一只汤盅。
殷氏绽开慈爱的笑容,眼神殷切炽热,“好孩子,这是阿娘专门让人给你炖的补汤,里面搁的都是好东西,赶紧喝罢。”
闻言,启珩大喜过望,乐滋滋地瞅了灵越一眼,满含着挑衅,扭头就开始疯狂拍马屁,“阿娘真疼我,您的这一片心意,我一定会喝干净不剩一点的!”
言罢,掀开盖子,拿起羹匙,往下一捞,他愣了,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滞住。
羊肉、牛肉、当归、川穹、党参、肉苁蓉、牛尾、牛鞭、鹿鞭等,集合于一盅羹里,真是大补。
看出他的手有些哆嗦,灵越嘴角微抖,强自敛下笑容,抿着嘴,捏起嗓子细声细气地道:“阿珩还愣着作甚。快喝呀,你昨儿晚上可累坏了,一定要好好儿补一补!”
此言一出,窦氏夫妇眼风隐晦且短暂的交汇了下,嘴角笑容隐有扩大的迹象,彼此也都心照不宣。
闹腾一宿很正常,毕竟是年青人嘛,精力一定很旺盛。
灵越抱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姿态,撺掇完启珩之后,施施然掀开自己的汤盅。
看了下里面炖有乌鸡、黄芪、红枣,还是她日常一贯所喝,未加特殊的补物,便彻底放了心,当着启珩的面儿喝了一匙,笑着对殷氏道:“这汤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喝呢。”
“阿珩。”
启珩咀嚼着灵越的昵称,他勉强挤出笑。
一想到昨晚,他确实累得够呛,在窄小的一方榻上蜷曲手脚睡了一宿,怎个难熬了得。
早晨醒来的时候,半边身子都睡麻了,肢体僵成硬邦邦的棍子,活络大半晌才缓过来。
而那张宽大床榻则被灵越一人霸占着。
思及此,他怨念更甚。
“阿珩一定不会辜负阿娘的心意,一定会全部喝干净,对不对?”
瞧出启珩产生了退缩之意,灵越笑吟吟挖了一个大坑,逼他跳。
好啊,玩阴的。
明知喝下一盅如果不得纾解,必然会喷鼻血,还是变着法儿的逼他喝……
头顶泰山泰水的灼灼目光,启珩觉得自己要是敷衍了事,刚才树立起的良好形象就有崩塌的前兆,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他嘴角打颤,默默记了灵越一笔,暗自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努力绽开纯良无害的笑容,“对,我必定喝干净。”
启珩不自觉咽了咽喉咙,手掌僵硬的抓起羹匙,下了决心赴死一般闭着眼拼命喝。
“盅里的东西也都吃了,别剩下。”
灵越想看启珩出糗,故意煽风点火,拿起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的汤渍,目光温柔得简直能拧出水来,慢声细语地补上一刀,“慢点喝,灶上还有呢。”
启珩:“听我说,谢谢你……”
“你我夫妻不必言谢。”
在父母看不见的地方,灵越偷偷掐上他的合谷穴,娇俏地眨了眨眼,面上装出一片羞涩。
手掌上传来的疼痛令启珩面容扭曲,险些惊叫出声,哆嗦着弯起嘴角,露出一抹似痛非痛的怪异笑容。
对此,窦氏夫妇甚是满意欣慰。
小夫妻之间浓情蜜意,真真是羡煞人哩!
天空尚未剥离蒙昧,灰蒙蒙天色笼罩下的坊市内有更鼓声次第传响。
炊烟袅袅初升,空气中沾染晨露的凉意,城门下守将纷纷列于道路两侧,十余名纡金曳紫的臣工立在城门口,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众随行官员,奉诏送行渤海国二王子和王妃。
群臣行礼拜别,声势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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