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草的使用时间是有限制的, 据说凌晨四五点, 天刚微微亮的那个时候使用效用最强。
由于敖烈离开家的时候,他的母亲明确表示希望他能在“朋友”家多玩几天, 敖烈打算在附近玩几天再回去,明日顺便去拜访一下松山上的计都上仙。
对,未来出任岁星星君的计都道长是上仙,而且还是出身三清门下的道门正统:大罗仙。
姜卷耳自然很开心, 她又有理由去见计都道长了,于是给敖烈准备了东侧间的厢房, 自己搬到了西侧间去。
要说这有什么影响,可能就是东厢房住着的敖烈,看见东边邻居家的那一对双胞胎姐妹整天带着自己家狗狗学走路, 他施了个术法, 真的让那只小狗直立走路了。
江晚:“……”
江晚此时正坐在床榻上,做每一个女人都爱做的事情:拆礼物。
她刚才和薛师兄沟通了一下,隐晦地旁敲侧击了几个问题, 很快就得知薛师兄和敖烈对他的身世问题还是一无所知。
江晚有点纠结, 到底要不要和薛师兄说这些事呢?
说了吧,她没法和薛师兄解释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已经试过好几次了, 不管怎么和薛师兄讲起自己奇妙的穿越和面前那个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的选择框, 他都只会认为她只是单纯地在沉默而已。
不说吧,总觉得怪怪的,毕竟薛师兄对她那么好。
知道的信息不同, 对事情的答案也不同。
比如敖烈认为他母亲逼他到“朋友”家来玩,只是因为他从小到大没几个适龄朋友,这些年唯一玩的不错的师妹还彻底闹掰死掉了,希望他拓展一下朋友圈,多交点朋友,少在自己圈子里闷着。
比如薛怀朔认为那位叫季琼的母亲之所以让敖烈过来玩,是因为她和自己的父亲有旧。
只有江晚知道真相。
因为你们是亲戚啊!堂兄弟啊!敖烈的母亲和你父亲关系超好!当初就是她和你父亲里应外合,才让你父亲顺利逃出了东海浮山,来到了人界,碰见了你母亲,这才有了你啊!
只不过她一直觉得自己间接害死了你父亲,所以不好意思和你相认。
“欸,师兄,这是写明要给你的。”江晚拆出来一桌子的药物后,终于在药物堆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信封。
薛怀朔原本坐在她旁边看书,嫌弃她动作太大,而且拆礼物拆着拆着就开始自言自语,挪到了窗前去,听见她喊自己,转身看过来。
江晚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忘记了怎么呼吸。
薛师兄的阴郁气质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淡化了许多,手上的书似乎正看到有趣的地方,嘴角还带着浅淡的笑容。
见她盯着自己出神,薛怀朔出声问:“怎么了?”
江晚回过神来,扬扬手上的信封:“喏,师兄,这封信是专门写给你的,你现在看吗?”
薛怀朔放下书,走到她身边去,拿过她手上那个小小的信封,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抓住信封边沿,将信封撕开。
信封里面装着一枚印章状的琥珀。
这枚琥珀内里封存的是什么根本看不清楚,它的内部十分浑浊,要是拿到市场上去,哪怕最老眼昏花的人也不会给它估高价。
“这是什么?”江晚好奇地问。
“城重。”薛怀朔瞥了一眼:“这是蜃的一项天赋技能,她们不仅能虚构幻境迷惑他人,还能够将别人的记忆保存下来,或者截取某一段时间保存下来。”
“这里面保存的是什么东西啊?那个季王妃的记忆吗?”江晚问。
薛怀朔迟疑了一下,答道:“应该不是,如果她是拿来送人的,这个应该是没有使用过的城重,留给我们保存某段记忆或者某段时间。”
江晚问:“师兄,你有什么要保存在城重里面的记忆吗?”
薛怀朔摇头。
江晚又问:“那这个怎么用啊?我们能用来保存现在这段共处的时间吗?它是怎么计时的啊?”她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现在十分好奇,眼睛亮晶晶的。
薛怀朔接过来:“如果没记错的话,开始保存记忆和开始读取记忆的启动条件是一样的。”
他把那枚城重丢进了灯盏里,烛火碰见凝固的琥珀,火焰一下子窜出几米高,差点把纱帐都烧掉了。
江晚:“师兄你干嘛!”
薛怀朔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过去。
那枚城重在火光的高热下迅速溶解,由固体变成液体,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仿佛一颗将坠未坠的泪水。
暖黄的烛火中,一缕青烟袅袅直上。
江晚眼前忽然炸裂开刺目的白光,等她从强光带来的恍惚中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一片雪地中。
大雪非常深厚,人站在雪地里,半个小腿都陷下去了,行走非常困难。
江晚正要往四周走两步探探情况,忽然发现自己所处的这具身体自己无法操控,自己只是顺着她的视野在看向四周。
欸,刚才那枚城重,原来是已经储存过记忆的吗?
江晚稍加推测就猜到了,估计这枚城重以前是薛师兄父亲的,季王妃不好处理,干脆一起送给了薛师兄。
自己所处的这个视角是谁的?
江晚听见她在小声地哽咽,被寒风冻得紫红的手紧紧抓住披风的系带,在白茫茫的雪地中顶着风往前走。
这是……
在逃命?在躲避谁的追杀吗?
寒风烈烈,细碎的雪渣随着风往人衣领里钻。空气过于寒冷,只能感觉到肺部仿佛含了一块冰块,胸腔里凉成一片。
江晚能感受到这具身体主人的惊恐和不安,还能感觉到这具身体已经处于强弩之末,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姑娘,在严寒的雪地上走不了几步就会被冻死的。
相信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感觉到了,江晚听见她带着哭腔鼓励自己:“坚持下去,一定能到沧州的!坚持下去!沧州马上就到了!”
“不能让徐伯父他们白死!一定要坚持下去!你是刘宋的公主!”
咦……
江晚想,这不会是……薛师兄的母亲吧?那位死于生产的公主?
沙沙的雪粒落在她的肩上,把肩头濡湿,也让她身上那件本来就十分厚重的裘衣变得更加沉重,把她盈盈一握的腰都给压弯了。
江晚听见了男人说话的声音。
而且是很多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声音粗哑,用词粗鄙,手中举着火把,速度很快地在雪地中朝着目标行进。
目标自然是这位独自逃走的公主。
她的脚印在雪地上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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