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玙见过先帝,也与圣上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又读过那么多史书,他知道君王各有各的脾气,千古一帝也不是千篇一律,但他们身上都有一些表现。
他也没指望李邵将来能是什么传芳百世的明君,但要中规中矩,守个成,不乱来,可惜,对这位太子殿下来说,这都有些难。
难到,徐简都选择设局以图换人了。
这胆子、这破局的思路,不得不说,够凶的。
毕竟是将门子弟,埋伏了一处又一处,甚至还瞒过了圣上,这是最难的,局布了,人入局,一点一点地耗,耗到最后,全是杀招。
“事到如今,我问你,”林玙斟酌着道,“几位殿下才多大?你确定你真换一个,往后林徐两家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我不确定,”徐简很实在,“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有一日太子掌权,我们就是末路。”
林玙倒茶。
茶水已经完全冷了,入口发涩。
说真心话,林玙对李邵也有一些不满。
倒不是因为妻子的死,他们作为人臣,救主是份内的,天地君亲师这些都刻在脑海里。
林玙的不满来自于李邵行事,尤其是随着他长大、在朝堂行走之后,时不时就闹出不像话的事来。
可作为臣子,林玙想的其实还是规劝、辅佐、摆正那些,今儿与徐简一番对话,一下子全给弄乱套了。
与对不对、好不好无关,就是太突然了,让林玙措手不及。
按理,他现在该劝说徐简,让他趁着那些小动作没有曝光之前,别再给太子挖坑了,身为人臣有人臣的责任,可林玙又确实明白徐简的担忧。
“君臣缘分”是林玙自己看出来的,他压着徐简去拧不可能甜的瓜,那完全是自讨苦吃。
不说将来朝堂上怎么样,翁婿政见不同,首当其冲受伤的是女儿。
“我得再想想,”林玙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来,“殿下去观政,我正好也多看看,他到底会怎么样。”
徐简应了声。
伯爷的反应在情理之中。
“还有一件事,”徐简道,“圣上至始至终不相信定国寺走水是意外,之前抓到王六年,证实定王死于毒杀,也让圣上更添了一层能找到真相的信心。
岳父您之前认为是意外,现在呢?您还那么坚持吗?”
林玙的呼吸一滞。
“没有证据,当年就找不到,但凡有一丁点线索,圣上都会深挖,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挖出来,”林玙顿了顿,又道,“我也不是固执,我也得看证据。
不过,我们都看得到,定国寺若有内情,无疑就是一场大变故。
圣上已然这么宠爱太子了,一旦坐实了先皇后的死另有阴谋,圣上情绪上来了,对太子可能会越发偏宠。
而你偏偏打着换人的主意,到时候是福是祸,眼下谁都说不准。”
徐简颔首。
伯爷会吃不准福祸,但徐简认为机会不小。
先帝年间,让皇子们的争斗浮在表面上、真正“热闹”起来的就是定国寺走水的那一夜,“山贼”袭镇的真正祸首其实并未有一个定论。
如今兴风作浪的幕后之人,当年岂会错过那一夜的风云变幻呢?
陈年旧事,徐简一个年轻后生难寻踪影,诚意伯却不一样,即便那一夜他没有在定国寺,但他经历了完整的京中变故,由他再从往事里寻找,也许能有蛛丝马迹。
第347章 春风得意(两更合一求月票)
新婚有三天假。
假期过了,徐简依旧要早起上朝。
他起身时候,林云嫣还睡着。
徐简没想吵着她,轻手轻脚简单抹了把脸,其余事情都去书房那儿。
挽月把洗面的水倒了,还温热的水泼在冰冷地砖上,一团白气。
马嬷嬷看了眼屋里,轻声问:“郡主没醒?”
“没有,”挽月摇头,“郡主原先也不是多么早起的啊。”
马嬷嬷轻拍了挽月一下,笑也不是、啐也不是。
原先是原先。
诚意伯府讲规矩,却也不是只讲规矩。
礼数周全,大头上抓得很牢,满京城谁不知道这是最端方有礼的人家?但小头上还是有许多随和地方,听说前几代在世时就这样了,这是家,一家老小在家里还不能放松和自在,那多没有滋味?
老夫人也是这般传家的。
该守序时,定了什么时候念书、见先生,一点都不能迟了。
该轻松时,睡到日上三竿也无妨,最多是乐呵呵打趣几句“夜里做贼去了”。
载寿院里请安也只讲究个初一十五,旁的日子来了也行,不来也不催促,当然和睦人家又脾性使然,大部分时候都挺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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