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了一夜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她用尽全力挣脱桂公公的拉扯,提着宝剑向太后的方向奔过去。
太后回头看到她返回来,大惊失色,开口朝她喊着什么。
撞门的声音震耳欲聋,掺杂着叛军污言秽语的叫骂声,一片混乱之中,梅娘根本听不清太后在说什么,她只知道,她不能一个人逃生,她不能把太后留在这里等死!
梅娘才奔到太后身边,就听见宫门如爆竹炸开般一声巨响,终于轰然倒塌。
她转过头去,看到那些满头满脸都是伤痕的叛军哇哇大骂着,一股脑涌了进来。
顾不得再跟太后说什么,她用力拔出宝剑,拦在太后面前。
那些叛军好不容易冲破了宫门,满心都想着要抓住太后邀功,要血洗慈宁宫,哪里还会看脚下,一个一个先是被绳索绊倒,紧接着又跌倒在满地的铁钉之上。
一时间宫墙内呼痛声,惨叫声,大骂声不绝于耳,虽然绳索和铁钉拦住了不少叛军,可后面的叛军还在外里冲,他们绕过地上那些东倒西歪的残兵,举着刀剑向梅娘和太后冲了过来。
孙靖娥跟着叛军奔进慈宁宫,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得意和兴奋。
“你个老不死的,今日终于落在本宫手里!”
太后睚眦欲裂,咬牙切齿地说道:“梅儿,把宝剑给哀家,哀家宁可自刎,也不要落到孙靖娥手中!”
梅娘同样咬着牙,大声道:“就算死,我也要拉她垫背!”
话音未落,孙靖娥便带着一群叛军冲到了他们面前。
“好哇,本宫就说你这个老东西哪里有这么多花招,原来是这个死丫头捣鬼!”孙靖娥夺过身边一个兵士手中的剑,直接朝梅娘砍了下去,“既然你要拼死护着这老东西,本宫就成全你!”
梅娘没使过剑,见状只有用尽全力举起剑去挡,只听叮的一声,她手上一痛,宝剑差点儿脱手而飞。
梅娘咬紧牙关,才重新拎起剑,孙靖娥又是一剑刺过来。
这次她无论如何也来不及提剑抵挡,正以为会被一剑刺死,却听一声清啸,一杆长枪破空而来,直接将孙靖娥手中的剑震飞。
梅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朝着长枪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无数将士势如潮水般涌入慈宁宫,片刻间便将叛军杀得落花流水。
凛冽的铁甲寒光中,一个颀长的人影格外引人注目。
只见他黑袍银甲,铠甲上染尽鲜血,冲在一众侍卫和兵士的最前方,所过之处叛军如一片片稻草般齐刷刷倒下,明亮的晨光中,他所向披靡的身影是那么夺目耀眼。
“顾南箫,你终于来了……”
梅娘的话还没说完,便觉得眼前一黑。
晕过去之前,她唯一看到的,就是顾南箫惊痛交加,面色惨白的脸。
他来了,她就能活下去了。
他们都能活下去了……
梅娘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而去,耳边传来顾南箫焦急担忧的呼唤声,她却无法给出回应,只能任由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梅娘从未做过如此漫长而沉重的梦境,时而像是深陷在黑色的混沌中无法自拔,时而像是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中,找不到方向,时而又像是被柔软的云端包裹,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能动。
她偶尔能模模糊糊地感受到外界,比如听到帕子在水中漂洗的声音,闻到各种奇奇怪怪的药味,听到时远时近的各种声音,有太医说她只是受了惊吓,力尽晕倒,有宫女说太后派人来问梅姑娘醒了没有,更多的是各种禀报或者催促的声音,像是跟顾南箫汇报外面的情形。
这些感知碎片将她在清醒与昏迷之中来回拉扯,她拼命想要醒过来,想要问问现在是什么情形,可是整个身体都好像不是她自己的,完全不接受她的掌控,她只能在意识中干着急。
她听到最多的,是顾南箫的声音。
每次他开口,都像是离她很近,仿佛就在她的耳边一样。
他的声音变得沉重而嘶哑,外界对他说的话,他一概不理,只有无人的时候,他才会不停地对梅娘说话。
“梅娘,是我来晚了……是我错了……”
“梅娘,你能听到吗?只要你能醒过来,让我做什么都好,只要你醒来……”
“梅娘,你生我的气了吗?为什么还不醒过来,你生我气也好,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只别这样不理我……”
梅娘从没听到过顾南箫如此惊慌无措的声音,她很想给他回应,很想说自己没事,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她只能无奈地放弃了这种企图,任由疲惫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又是一场漫无边际的梦境过去,梅娘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一抹光亮,那抹光越来越明亮,随着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她终于看到了眼前的情形。
她的手被顾南箫握在手中,贴在他的脸颊上。
梅娘的感觉一点点苏醒过来,她这才发觉,顾南箫的脸上已经长出了淡青色的胡茬,贴在她手心上,有点扎扎的疼,又有点微微的痒。
她忍不住动了动手,只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却猛然惊醒了顾南箫。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握紧了她的手,同时抬头看向她。
梅娘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顾南箫,不过几日的功夫,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一双眼睛熬得发红,却依然在看到她的瞬间,陡然明亮了起来。
“梅娘!”
她还来不及说话,整个人就落入他灼热的怀抱。
“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
梅娘被勒得两眼发黑,好不容易才张开嘴。
“顾南箫,我……”
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声音,顾南箫才意识到自己用错了力,连忙放开她。
“你觉得怎么样?想喝水吗?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去叫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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