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棚子里,正代替驴子拉磨的女人低着头,泪水连连落下。
她要是能生个儿子,自己家的丫头,不至于连吃口鸡蛋,也要被毒打啊。
屋子里躺在破草席上的周老头子吧唧嘴巴,听着外面的惨叫声,嘴里的鸡蛋一下子没了滋味。
给他喂鸡蛋的丫头,在一个月后消失了。
四岁的丫头,被送给人家做童养媳。
老周头有个发小的家里就是童养媳,什么叫童养媳呢?
天不亮就要起来,烧水做饭,洗全家人的衣服,大冬天手在冷冰冰的水里浸泡,皮肤皲裂长满冻疮。
给全家老小当牛做马。
那不及半腰高的丫头啊,就被家里人送去做了童养媳。
再过了三个月,传来那丫头没了的消息。
传消息的人家说,是得了疾病。
可背着周老头的女人却看过一眼,那浑身被打的没一块好肉的身体上,残留着临死前的痛苦绝望。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灰白破败。
深藏着一抹破碎的希望。
希望自己的阿妈阿爸接自己回家。
周老头在草席上艰难翻身,耳边是女人压抑的凄厉哭声,因为是个女儿的原因,女人连大声哭泣都做不到。
他脑海里闪烁着那颗噎死人的鸡蛋黄,和女孩子望着他时,喜悦欢呼的眼神。
妹妹,吃,吃蛋。
妹妹,别出声……
他又想起出生时,自己被丢到泥潭里,疯狂寻找着他的女人。
我的孩子……
你放过她吧,她吃得不多,可以吃我碗里的……
她才四岁啊,怎么做别人的童养媳?
……
女人的哀求声和哭泣声混合在一起,化成一根根尖锐的刺,狠狠扎进周老头心里。
一眨眼。
周老头四岁了。
他重复了姐妹的命运。
短短四年时间里,周老头成了第二个薛盼弟。
哦,他不叫盼弟,他叫来弟。
女人在生产的时候,死于血崩。
怀的是个男孩子,可惜是死胎。
男人只吐一口唾沫,骂一声晦气,用草席卷了,挖一个坑,埋在泥潭附近的林子里。
不远处,是薛盼弟的坟墓,一个小小的土包上,长满杂草。
男人另外娶了一个老婆,那老婆凶悍得很,对周老头非打即骂的,到了三岁半,走路摇摇晃晃的小丫头,已经学会踩着石头在灶台上做饭了。
周老头望着外面的昏昏沉沉的天空,再低头看一眼手上的冻疮,心里溢满麻木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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