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在外面露了一小截手腕,就已经感受到了寒意,这人好像没知觉似的。
撄宁的视线在宋谏之脸上一点点扫过,先是默默感叹这厮的皮相实在出众,说作绝色也不为过,随即又在心底“呸呸”两声,真是色令智昏,一个只会欺负戏弄她的混蛋,生再好看又什么用。
她分不清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是什么,像被狗尾巴草轻轻拂过的水面,带起一点春痕又消失于无形,痒意几乎要烙进皮肉里,撄宁竭力转动着脑筋,翻出自己心里记仇的小本,想着晋王殿下的“坏处”,滚烫的耳垂才勉强降下来温。
她非常过河拆桥的探出手扯住身边的被子,试图盖到自己身上。
眼看马上就要暗度陈仓成功,没成想被子一角就压在宋谏之退下。
身边人倏地睁开了眼睛。
撄宁吓了一跳,赶忙松开手,正要缩回自己的鹌鹑窝,就被人连被子一起卷成了春卷,半点都挣扎不了。
“闹什么?”
宋谏之嗓音里含了点哑,没睡醒似的,摁着撄宁豆子脑袋的手却毫不含糊。
“没干什么,”撄宁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情急之下脑筋居然格外的活络:“我怕你冷,想给你盖被子来着……”
说着她费力的往下努了努嘴,却见被子的一大半已经扯到了她自己身上,于是剩下的话噎回了肚子。
晋王殿下毫不给面子的嗤笑了一声,颔首道:“是挺冷,不如把你的被子一同给我。”
撄宁愣了下,小眼神飘啊飘的瞟向了一边,试图装糊涂赖过去。
宋谏之却不肯轻易放过她,上半身压过来,将少女笼罩在这一方尺寸天地间,说话时吐息尽数扑在撄宁可怜的耳朵上:“嗯?你如此关心,我哪有不受用的道理。”
撄宁瑟缩了一下,想伸手摸摸耳朵,奈何被“捆”的太严实,半点动弹不得。
她嘴巴撅得能挂起个油瓶,自暴自弃的开口道:“那你也得先放开我嘛。”
话音刚落,身边人果然退了回去。
大坏蛋!
撄宁心里小人无声的尖叫捶地,面上却只能不情不愿的抽出胳膊,给金尊玉贵的晋王殿下盖被子。
胳膊刚从被子里抽出来就试出了冷,撄宁犹豫着要不要诚实点说自己冷,一旁就劈头盖脸的蒙过来一床被子。随后,她囫囵个儿的被卷到了人怀里。
“老实睡觉。”
谁不老实了?
撄宁刚要回嘴,余光便瞥见身边人闭上了眼睛,高挺的鼻峰离她的脸颊至多五六寸。
她盯着宋谏之的睡颜,最后在他怀里安静了下来。
睡意来势汹汹,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梦乡。
三更天。
街上巡夜的梆子声还未响,州衙门口便聚集了上百人。
宋谏之警惕的睁开眼,正欲起身,十一便敲响了房门。
“殿下,情形有变,州衙外面聚集了上百难民。”
宋谏之的眸色瞬间冷了下来。
第82章 八十二
事情发展与他们的预料不太一样。
宋谏之原以为盐政司的人会夜袭州衙, 虽是铤而走险,成了却能一劳永逸。
没成想他们会利用难民来做事。
宋谏之微微拧眉,开口时是毋庸置疑的语气:“不是盐场的人。”
若是盐场的难民被驱赶回泸溪, 盯梢的影卫早就来汇报了。
院外的喧哗声已经隐隐传了进来, 十一低声道:“殿下, 卑职看着像是泸溪本地的人, 只是不清楚是否混进了滥竽充数的。”
宋谏之起身便要出门, 衣角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说来也怪, 撄宁往常是天塌了也难醒的主儿, 今日却罕见的被二人交谈的动静吵醒了。
她一手拽着宋谏之的衣角, 一手揉了揉尚未完全睁开的眼睛,嘟囔道:“外面怎么了?”
难民的争吵喧哗声越来越大, 宋谏之脸色也难看得紧。
“外头聚集了不少难民。”
晋王殿下少有这般被人算计时候, 连语气里都透着寒意。
撄宁本来被人圈在怀里睡得正安稳, 宋谏之一起身带走了不少热气儿,再加上外头叽叽喳喳的动静越来越大, 便勉强的睁开了眼,还不大精神呢,听到这话, 却鲤鱼打挺一样坐了起来。
“难民?是建昌盐场的难民吗?”
“不是, 盐政司搜罗来的人。”宋谏之去案边提起了剑, 回头看向榻上神色懵懂的少女, 难得多解释了一句:“盐场那边有人盯着,你在屋里老实待着。”
二人视线相接, 撄宁没忽略他眸中浮现的冰冷杀意。
“等等我, 我跟你一起去,”撄宁一骨碌滚下床, 蹬了鞋子就开始套外衫,嘴上还不忘跟宋谏之说话:“如果不是盐场的人,那应该还是前两年来泸州的难民,只算泸溪就得有数千人。他们没有本地户籍,朝廷也一直没有下令安置,正经行当做不了,年轻的力壮被衙门招去做些修筑堤坝的营生,剩下的老幼妇孺就只能做黑工勉强混口饭吃,或者乞讨度日,他们要闹事可不好办。”
撄宁对泸溪本地的情形再了解不过。中州两年间接连大旱,田地里别说庄稼了,就是野草都长不活几颗,当地十几万难民四散奔逃,朝廷下拨到各州的赈灾粮,经过层层盘剥,到难民手里就剩了点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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