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经过重重波折,早已放弃了那样的想法,而伊莲依旧对此坚信不疑。
伊莲就像跋扈百倍版的她,这些因野心而起的念头,又有什么不好懂的呢?
该说的说完,孟惟拉着阿武迈步离去,汉堡包再不买,家瑜要饿得骂娘了。
愣了一会儿,回过神的伊莲对着孟惟的背影喊道:“少自以为是了,你有什么资格给我造成威胁,我跟你可是不一样的,你……”
孟惟连头都没回,闲闲说道:“我当然跟你不一样,我的才能远在你之上,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一直都害怕我,害怕我做得比你更好,所以不让我排练,不让我写剧本。
怕也没用,这回你输定了。”
孟惟只不过逞口舌之快,她知道伊莲资金雄厚,人脉广达,在剧作里的硬性投入是自己远远比不了的。但a谁不会,这还是她先用的呢,铁口直断说孟惟才能不足,我不足难道你就足?
我可是文豪!(至少在丹虎心里属于文豪级别)。
伊莲站在原地,脸色发青,孟惟句句都戳中自己的心思,想找人收拾她的念头都快盖过了求胜的欲望。不过不久之后,当伊莲真的想做点什么的时候,侯子诚劝她最好打消这个心思,她有个很厉害的男朋友,混社会地,手狠心黑,最好别惹。
他实在不想再惹出事端了,柳家大哥老觉得他不学好,带坏丹尼尔,谁比谁更坏可真说不准呢!
直到下午快轮到流浪人剧团上场,家瑜一个个点人数,看少了一人,急得火急火燎,丹虎依旧未到。
她急,孟惟也有些急,但是不能表现出来,“没什么,到时候放录好的曲子吧,效果差不多。”
他们的表演用到了不少音乐,有唱有奏,家瑜会小提琴,孟惟弹钢琴。现场演奏的声音效果既好,又能紧贴着演员的表演,随着他们的举动产生起伏。
但是没有未必也不行,放在以前,高度苛刻的孟惟一定上天入地也要把演奏者给找回来,不怪同组的人不喜欢她,她给别人,给自己,都增添了许多的压力。
一旦开始了表演,就顾不上这么多了,孟惟站在后台,能听到台上演员们在演绎自己的剧本,这种感觉很奇妙。
有时在桌上,有时在床上,津津有味地写写画画,她将很多个深夜白昼的思考压成一本剧本。此时,只存在于自己脑内的想象,倏然全部成了现实世界的一部分。
这是几年来头一回,将剧本演绎成戏剧的机会,只此一次,恐怕今后再也不会有了。
她入神地倾听着演员们的狂笑与哭泣,时而微笑,时而蹙眉。
待到一幕结束,她匆匆跟家瑜进场,在舞台侧方的钢琴凳上坐定,趁还没开始前,大着胆子看了一眼观众席,没有观众,只有评委,坐了一整排。
有些是学校的老师,也有一些陌生面孔,手里拿着本子正在记录些什么。
将视线停留在评委的脸上,她一瞬不瞬地看了很久,呼出一口气,有些绝望地发现,其实到这一刻,她依然在意比赛。
她想得到青睐,获得承认,认可她的人越多越好,获得评价越高越好。
她真的愿意放弃写作,放弃更进一步吗?
几乎与此同时,这个念头让她略微有些不安。人怎么可以这么贪婪,有了很好的友人跟恋人,可她却还想要更多。
万物有平衡,当你想要什么,是否就要用已有的宝物去换。
孟惟茫然地向前看,看着看着,屏住了呼吸,她在评委们的身后,看到了她所心爱的人。
丹虎穿着全套黑色礼服,坐在一个很远的地方,膝盖上摆放着月琴,手托下巴,凝视着舞台。
他所在的那片席位,别名叫做乐园,既处于剧院中最高的位置,同时也拥有着最便宜的价格。
丹虎从医院出来后,回到家换好衣服拿上琴,再打车来到剧院,已经迟了不少,他们的节目都开始了。
后台的大门已经锁住了,他瞅准时机,溜进来后直奔最后排的位置,绕着楼梯小跑,一路跑到了最高的地方。这里位置隐蔽,评委们不仰起脖子,根本看不见。
孟惟见到他又全须全尾地回到自己的眼前,欣喜之余,也有些好笑,怎么跟做贼似的。
她努力笑,努力跟他对视,丹虎都全无反应,因为钢琴被放置在舞台的阴影里。
不过,即便看不到她,即便站在距离她那么遥远的地方,孟惟也知道,他是为她而来的,专门为她而来的。
她心定了,稳稳当当地做好自己的事,等待戏剧继续向下推进。
阿武虽然是第一次表演,竟然效果还蛮不错的,很敢释放自我,他演的是命运之神,裹着一身黑袍子,像个黑蝙蝠似的转来转去,语气很是有些神经质,先高后低,恐吓般地,给主人公老杰克提出命运的诱惑。
这些戏都是他自己设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魔鬼靡菲斯托在诱惑浮士德呢。她一解释,阿武就不住点头,这样好,我就想这样,我想演坏蛋!斯文败类!越坏显得我越帅。
孟惟没搭腔,她以为阿武是参考了d电影里小丑的神态来演的,帅……不知道,疯倒是够疯的。
于是老杰克在这位魔鬼大师不怀好意的安排下,跟赵子龙七进七出似的,在戏里死了好几回,最终选择与自己的爱人相伴到老,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
老杰克安葬爱人后,背上行囊,孑然一身地出门远行,去往遥远的东方。他在舞台上徘徊眺望,背景一片宁静,若有若无的琴声从远方飘来,他走走停停,琴声也如他的心境,飘渺空荡。
这不是伴奏带的效果。
丹虎立于乐园之上,单脚踩在前排椅背上,将琴抱在怀里,随意地拨动琴弦,他一直注意着演员,随着他的表演而改变节奏。
评委们没有想到,乐声竟然是从后方来的,齐齐掉头回望,只见极高处,站了一位正在演奏中的乐手。
老杰克以一段他写的小诗,为整出戏画上句号:
“亲爱的艾达,我不像你,拥有一颗聪明的脑袋,这世上有着太多我永远无法找到答案的谜题,
我曾误入过许多分叉的小径,一次又一次重复,希望找到正确的路,
而你在重复的轮回中离我而去,许多回。
我花费了很多时间,才走到了这里,获准与你共度一小段时光。
是不是已经为时过晚?我不知道。
去吧,去吧,去吧,我知道你已经成了山间的鸟儿,得到了永恒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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