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主张废除肉刑,自然也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过错而牵连到他的宗族。”
“您的儿子,我知道他的才能,他跟我的儿子关系极为亲近,常常来往,将来定然都是国之栋梁。”
“我听闻车骑将军病重,时日无多,若是车骑将军去了,那他的位置,自然是需要有人来接替的。”
“至于您,也能继承宣文公的遗志,继续发扬司马家,不让宗族毁在几個毛头小子的手里啊。”
卢毓今年有七十岁,他说司马师和司马昭是毛头小子,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毕竟这两人,一个五十多岁,一个四十多岁。
司马孚颇为感激的朝着卢毓行礼,心里却不屑一顾。
司马家怎么也是世家之一,只要这些世家没发疯,就不会将司马家诛族,司马家的联姻何其多,诛族?那羊,杜,王,杨,陈这些家族呢?
所有跟他们有联姻关系的家族都会被牵连进去,谁也不敢这么做。
这根本就不需要卢毓来给自己保证什么,司马孚一直都是很安全的,哪怕是皇帝,也会为了抵抗群臣而留下司马家。
所以,卢毓的保障,在他这里什么都不是。
他无奈的说道:“多谢您的相助,只是,我已年迈,能做到如今的地位,又完全是因为宣文公的缘故,老夫本身并无能力,如何能帮着您来对付”
卢毓打断了他的话,开口说道:“您看那高柔,年近八十,尚且敢兴风作浪,你我又何以言老呢?”
“您这些时日里闭门谢客,大门不出,想来还不知道吧?那高司徒,今日里嚣张跋扈,派自己的儿子驻守殿前,不许外臣参见,还多次蛊惑太后,想要以太后之诏接任大将军之位”
卢毓将高柔所做的事情一一说出,最后说道:“太傅公,倘若高司徒当政,那对您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他跟大将军,结怨已深。”
司马孚眼前一亮,再次狐疑的看着面前的卢毓。
司马孚这些时日里确实没有关注外头所发生的事情,因为司马孚知道,等到自己侄儿开始动手的时候,这些人会跑过来告知自己发生了什么,然后请求自己来帮助他们。
对于高柔的这些做法,他还真的就不知道,甚至也不曾想过。
毕竟高柔这个年纪,安安稳稳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干到死,让自家的孩子们能继承大位就不错了。
何以要跳起来搞事呢?
对这位高司徒,司马孚还是挺了解的,七十岁之前的他,堪称一代能臣,能文能武,刚正不阿,秉公执法,就连曹叡都对他称赞不已。
而在七十岁之后,这位就是昏招乱出,一步一步的将自己送下了神坛。
这位只是犯下了一个自古以来贤君能臣都会犯的错,活得太久了。
像自己兄长那样越活越精的终究是少数,绝大多数人还是如高柔,如孙权
司马孚忍不住问道:“高司徒当真做了这些事??”
“这岂能有假?说起来,庙堂里能压制他的,也就只有您了。”
“为了天下大义,还望太傅公勿要再拒绝,不能再纵容高司徒犯下这样的过错了。”
听到肯定的答复,司马孚看向卢毓的眼神顿时就不同了。
如果高柔真的做了这样离谱的事情,那你是要出大事了。
司马孚实在是太清楚自家的犹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最后一次出手,定然是下重手,不会让这些坑害他的人好过。
如果高柔开始犯病,那他反而是安全的,司马师会解决掉那个最有威胁的人,如此看来,卢毓你是命不久矣啊!
司马孚当即沉思了起来。
如今卢毓找自己,显然是要将自己推出来,将自己当作第一战力,大概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可如果说,司马师忽然暴起,给与他致命一击。
那么,自己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的从他手里接过烂摊子,领着群臣去平定司马师的事情,然后成为世家领袖呢?
在司马师正式跟自己断绝之后,司马孚的心里就没有了谋天下的想法了,他将自己当成了世家的一员,处处都开始往世家的方向来思考。
这不是因为他自私,这是司马师和司马孚共同做出的决定。
在接下来的斗争里,司马孚若是遇到了司马师,双方都不会留情,司马师会下重手,司马孚也会严厉的还击。
因为他们不再是一家。
在这一瞬间,司马孚的脑海里有了无数个想法,他甚至想到了卢毓惨死,庙堂遭危,随即由自己安抚混乱的庙堂,挺身而出,平定司马师的画面。
卢毓眯着双眼,看着沉思的司马孚,也没有急着打断他。
卢毓也在想着自己心里的美好画面。
卢毓的美好画面比司马孚更简单,更直接。
目前卢毓维持着尚书台的基本运作,却又故意留下了一些事情,让尚书台处于半瘫痪,而高柔的这次攻势,让他很是开心,这甚至帮了他很大的忙。
接下来,自己就要因为不堪谣言而主动躲在家里,高柔帮助他省下了一步环节,他不会再继续负责尚书台的事情,让司马孚来拖住高柔。
而当自己离开的时候,群臣会发现,尚书台瞬间崩溃,无法正常运行,事情堆积如山,各地的奏表犹如雪花,各地告急,在这种情况下,群臣若是还想保证自己的利益,就得求着自己继续治理尚书台然后就是名正言顺的成为尚书令。
两人忽然对视,都在彼此的眼里发现了欢喜之色。
司马孚赶忙皱起了眉头,“卢公,因为我管教不严,使得朝中生了如此大乱,我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混乱再次出现,司徒公乃是天下闻名的能臣,如何能做出这般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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