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曹髦正对面的是一个落脚的樵夫,忙碌了半天,家里又无妻妾,就来此处用饭,谁知碰到个大族子弟来找茬。
他连饭都不敢吃了,想丢下钱就走,可是又怕带头走会惹怒这位君子。
他很清楚的记得,就在前几天,自己背着柴返回城内的时候,就被几个醉酒的士人拦下,非要指责自己砍伐树木,破坏大道,他不敢解释,任由那些人抢走了他的柴。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般富贵的人,还要抢自己的柴,自己明明是按着规定去做的,并没有去偷取。
坐在曹髦侧边的是一个老者。
老者模样呆滞,眼神空洞,此刻只是麻木的将饭菜往嘴里送。
他也是少数几个不在意曹髦,直接吃饭的人了。
老者曾是曹军的士卒,世代的军户,他本人更是参与过汉中之战。
而他的儿子们也相继成为了曹魏的边军,只是,他们先后战死,后来将他们的遗物送来的小校,拿出了一封卡欠条,说是他的儿子们欠钱,将他的家洗劫一空。
他已经无法自己生火做饭,也没有办法参与耕作,只能是靠着有限的文字功底靠着帮别人读写家书谋生。
他已经不在意自己还能继续活下去了。
坐在曹髦后面的,是一对父子俩。
那父亲打量着远处的曹髦,忍不住感慨,当真是好相貌。
再看看一旁吃相难看的儿子,他忍不住摇起头来。
自己长得明明很好看,女儿也好看,怎么到了儿子就是这副德性呢?
儿子这相貌,若是长大后还长不开,如何能当官呢?
这父亲是有官身的,他是地方小吏,因为顶头的几个人都被干掉了,因此前来洛阳汇报工作,他儿子生性木讷,有些蠢笨,他就带上儿子前来此处。
本意是带儿子开看眼界,让他不再那么木讷呆滞。
只是,他的地位实在太低,当官员得知他出身寒门后,直接将他轰出了接待地方官员的驿舍。
那些人也懒得理会他这样的小吏,四处碰壁,地方的情况都找不到人来汇报。
想要进御史台,看门的还跟自己要贿赂。
这是什么世道啊,前来汇报工作都要行贿才能进去吗??
父亲皱起了眉头,满脸的不甘。
虽不是大族,我也是世代读书啊,空有才华,就没有出头的时日吗?
坐在最靠内位置的,是几个商贾打扮的人。
他们的脸色很是难看。
这人难道是来盯着自己的?
他们从并州往这里贩卖马匹,这一路上都是提心吊胆的,怕盗贼,怕官府,怕士人。
这一路走来,是个人他们都要提防。
纵然被抢了,也很少有人会为他们做主。
先前,他们在河内被劫,告至庙堂,却被那县令捆绑起来,县令愤怒的叫骂:尔等无耻奸商,都是些只顾自己利益的小人,对国无用,对民凶残,安敢叫嚣?
随即,县令打了他们每个人五十杖,再将他们丢出去。
想起县令麾下那些跟盗贼身材相似的小吏们,商贾们默默的离开了那里。
这是什么世道啊,挣些钱财,养活家里人,便是贼寇,那公然拦路打劫的,却是君子高贤?
曹髦正等待着,那老丈哆哆嗦嗦的走出了此处。
老丈心里很是惧怕,他儿子先前在街道上游玩,就被服散纵车的士人撞飞了出去,若非儿子跑得快,那些士人还要抓住儿子去见官,从那之后,他们就一直在隐瞒这件事。
难道,这件事还是被发现了?
这是过来探口风的?
曹髦笑呵呵的拿起了饭菜,正要吃,成济却抢先接过饭菜,先吃了起来,几个菜他都认真的品尝,又吃了他们的水。
曹髦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看到这个场景,那个父亲一愣,眼神里随即有些惊异,等下这个人??
曹髦看着成济不断的吃,终于忍不住了。
“也给我留点啊!”
成济这才反应过来,笑着擦了擦嘴,“君子,您说的对,确实好吃!”
曹髦白了他一眼,随即就吃了起来。
都是很寻常的饭菜,就是粟,麦,加点野菜,几乎没有什么荤腥,但是,别说,就是有一种不同的口感。
不知是因为粟,麦的粗糙,还是因为野菜独特的味道,还是因为这市井的味道。
曹髦很快就吃完了这些,又笑着拿出了钱来,“这饭确实不错,再给这些人也做一些,让他们也尝尝!”
曹髦指的正是成济在内的诸多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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