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只是你吧,”玉娘打趣了一句,“恐怕还得劳烦我们福娘做一回偷书人。”
“不是偷,是看,看算什么偷呀,”福娘小声辩驳了一句,“我到时候在家抄送一份给三郎送过去,就不算是私借了。”
她面上羞赧,朝玉娘轻轻福身央求道:“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帮忙瞒着妈哩。”
如今抄书都是毛笔,一天下来手抄断了也没多少字,只能夜里偷偷赶进度,要是想瞒人,还得需要同屋的玉娘做借口,小姐妹聊天到天明,这样蜡烛的消耗就可以在妈妈那边搪塞过去了。
“唉”,玉娘看着她这样只无奈摇头,“希望你的三郎是个知恩的吧,要不然,养出个白眼郎的,可怎么对得起你这番心意。”
这年头看书可不是件容易事,又没有上辈子那样足不出门可知天下事的便利,外头市面上的书籍要么就是四书五经科考真集,要不然就是些老掉牙的故事,凡是有点用处的书全都被那些世家大族死死捏在手里,轻易不给人看。
知识垄断到这种份上,连想博览群书都成了一种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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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晏子慎想着是举行一场盛大宴会,要不是宅中地方狭小,他恨不能讲清平县城人能叫得上的全给叫上,当着全县城人的面,让他们见着自己同李玉娘笑吟吟的场景,好来打破那些不三不四、乱七八糟的诽谤流言。
可哪知事不凑巧,他才骑马回去,就看朱浔急忙找上他来,“西北那边出事了。”
晏子慎疑惑的反问他道:“出事?不是早就出事了吗?”
“这回出大事了,”朱浔面色难看,将手里的信纸捏成一团,“派去剿灭乱军的邝将军同刘监军不知怎么闹了好大矛盾,刘监军上奏朝廷,说邝惟与乱军勾结,意图谋反,如今天子大怒,命人将邝惟免官罢职押解进京,临阵换将,军心不定,恐怕这次要败啊!”
第84章 手帕
在晏子慎回来之前,朱浔就已经叫上了人,命他们去码头那边准备船只,他要尽快回府城去。
朱浔的父亲是河东卫都指挥使,母亲是都中黄指挥佥事之女,按理来说,朱浔的日子该过得很滋润才对,可偏偏几年前,他秉公执法,得罪了宫廷大监尹太监,尹太监是如今贵妃身边的内侍,贵妃深得皇上恩宠,连带着身边人也权势滔天。
只消尹太监轻飘飘的一句话,朱浔在长安都中就待不下去,灰溜溜的回了府城,试千户的官职至今也升不上去,这一二年,眼见着父亲为了他的前途四下奔走,大好男儿怎靠家人,朱浔发恨要自己立出个功劳来,好扬眉吐气再进长安。
为此,去岁他听人说起西北那边不稳时,还曾毛遂自荐,想要调到西北那边从军立下一番事业,只是可惜被家人劝阻,所以未成。
此番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为国报效的时候,眼睁睁看着战事不稳,他又怎么能自私不理,只在富贵温柔乡中玩耍。
朱浔朝着晏子慎道:“你也快去收拾东西,咱们得尽快准备齐全,我估计现在叫大船有些晚,明日应该就能出发。”
晏子慎见他这样迫不及待要去送死,不由得心内火气迸发,冷笑道:“朱大哥,你脑子清醒些,那是战场不是公子哥耍威风做白日梦的地方。眼见着时局不稳战事要败,你这会儿倒要过去,做什么,赔命吗。”
“正是知道危险,所以我才要去。”朱浔低下头来,态度坚定。
晏子慎却看着十分可笑,伸出手去,戳着朱浔的胸口质问,“你要去,你逞什么能,你以为你是那不世出的冠军侯吗?你以为这赵家天下需要你来救吗?你只是个小小的试千户,赵家人都不着急,你——”
“住口!”朱浔怒吼了一声,他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瞪向晏子慎,又一次警告着他,“我说过,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晏子慎你记着,你我都是臣民,国家有难,自该上前,别让我看不起你,别再让我听见第三回 !”
他生气,晏子慎更生气,瞪着眼睛红着脸,俩人像斗牛似的互相盯着对方好一会,晏子慎才突然嗤笑了一声,朝朱浔竖起了大拇指,“行,你要做忠臣,我不拦你,只是别捎带上我,我一个太监的孙子去做什么,即便是去,只怕他们也觉着我和那刘太监是一伙来捣鬼的。”
说完也不等朱浔再开口,他就往门口那儿努努嘴,伸手道:“请吧朱试千户,我就不打扰您收拾行李了,毕竟您说的嘛,救国要紧。”
真是可笑,晏子慎几乎想要大笑,瞧瞧他身边的人吧,瞧瞧他结交的人吧,全都是忠臣良民,真是太可笑了。
二人不欢而散,次日晏子慎根本就不搭理欲言还止的朱浔,换了一身新衣自自在在就去了会仙楼楼上的包间里头寻欢作乐去了。
朱浔呆站在原地没动,前院书房里的小武左等右等也不见着朱浔人影,赶过来轻轻提醒道:“千户,已经定好了船,中午出发。”
朱浔叹了口气,”再等等吧。”不管怎么样,这次分离总要和人见上一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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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让晏子慎洗刷耻辱的欢喜宴,可玉娘却敏锐的发觉脸上带着笑的晏子慎不太对劲,心情似乎不太好。
其中最大的表现便是他的毒舌不见了,虽然依旧嘴花花的,可那更像是敷衍式的流程/性/行/为/,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没有了灵魂。
出了什么事吗?
玉娘疑惑,要不然实在说不通,昨天还像是出了笼子发了欢的狗,怎么今天就成蔫吧菜,连玉娘才刚摸鱼,和福娘说话聊天拖延时间,他也浑不在意的。
可别是心疼钱了,玉娘蹙眉,这才刚做了一天生意呢,难不成府城来的公子哥是纸糊的灯笼,外边好看里头空?
怀着这个疑虑,等到宴席结束时,玉娘就放慢了脚步留在后头,小声提了两句,旁敲侧击的想从晏子慎那探听一些情况。
按理说,朱浔给晏子慎看的是邸报,不能随意外泄,可他对朱浔本来就有火气,想着和他对着干,什么事不敢做的,干脆就把这消息同玉娘说了,自己环抱着手臂在边上格外有兴趣的想看玉娘反应。
若她也是那么个担忧国事的,那就更好了,反正只有他是真的冷血冷性。
谁料玉娘得知消息后,只态度平淡的嗯了一声,就继续拐着弯儿询问起晏子慎这趟过来带了多少银钱,能不能支撑起一个月的消耗?
“等等,”晏子慎打断了玉娘的问话,有些难以置信她的平静,“你是没听懂我说话的意思吗,西北那边出乱子了,咱们要打败仗。”
“知道啊,”玉娘眨眨眼,像是疑惑晏子慎反应为什么如此之大,“乱就乱吧,这年头哪天没乱的,三天两头的涨米价肉价,就没见往下掉过。”
玉娘管过家,知道外头米面粮油的时价,年尾比年初又涨了好些。
“要是打了败仗,乱军做大,这世道可就苦了,你别当西北离这里远着就没事,那边一乱,这里自然也有匪徒敢作乱生事。”晏子慎见玉娘似乎没反应过来这事的严重性,详加解释道。
“苦?”玉娘似乎听着了个好笑的词,“晏老爷说笑了,什么苦不苦的,我们这行当就是苦瓠子拧出了汁,十来岁二十来岁就死的多着呢,世道好不好与我们什么相干,便是太平盛世,难道就有官爷朝廷救我们脱离苦海来了?不是照样的找我们寻乐么。”
更何况玉娘有个大逆不道的话语还没敢说,真要是乱世了,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死不死的实在寻常,倒是能让这些个公子哥,官员,豪门、世家乃至皇家上下,挨个陪他们这些老百姓一起死,那才叫值呢。
“哈?哈,哈哈哈!”晏子慎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玉娘那番话时,突然莫名抱腹狂笑起来。笑的毫无顾忌、无所畏惧,甚至于到了声嘶力竭,咳嗽的几乎呕出血肉来才止住,喃喃道:“是啊,乱不乱的和你有什么相干,和我又有什么相干?”
“和我回府找人去吧。”晏子慎笑着擦去眼泪,伸出手想拉着玉娘。
“去哪里?”玉娘一脸谨慎的看着他,才刚那一番行为已经让玉娘有些怀疑,这位晏老爷燕该不会有什么遗传性精神疾病,亦或是磕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吧,总觉得不大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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