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前的头发都打湿了,连带着呼吸声似乎都弱了许多,像个纸片人一般。
那孩子不哭不闹,闭着眼仍旧睡着,隐约能瞧出她的样子,鼻子倒是像她。
陈庚望没回东屋,只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熬了几个钟头。
昨夜折腾到四点多,这时天儿才亮上几分,就听见孩子震耳的哭声。
宋慧娟一下就醒了过来,扭头看向旁边的襁褓,哭的那么大声眼都没睁。
身下还疼着,但宋慧娟没犹豫,两手伸出来就要抱起孩子。
一双胳膊映入眼帘,将孩子递给了她,“换尿布不?”
宋慧娟一怔,随即接过襁褓掀开仔细看了看,才摇摇头,轻轻将孩子放到被子里撩开衣裳就喂起了奶。
她没什么反应,喂养孩子是母性使然。
但陈庚望看到那一系列动作,脸倏地红了起来,幸好这时天还不大亮,宋慧娟没瞧见,只见他转身出了门。
孩子还小,也吃不了多少,不一会儿就呼呼大睡,宋慧娟放松了精神,也继续睡起来。
待临上工前陈庚望端了饭进来时,就看见那床上的一大一小都呼呼睡着,小的那个还吹着泡泡。
虽说孩子才出生,可该下地干活的人也丝毫不耽误,陈庚望下了地,遇见张氏往这边走,手里拿着一沓尿布,原来张氏早已挨家挨户通知了孩子的长辈们,从他们手里得了好些尿布,一早就送了过来。
陈如英也跟了来,对家里新生命的到来很是高兴,听了她大哥的嘱咐要帮着宋慧娟照看照看小侄子。
原来按着习俗,刚生下孩子的人家都是要煮好些红鸡蛋分给亲戚邻居沾沾喜气,可前些日子宋慧娟才送出去大半,剩下的便不多了。
索性这时候家家知道日子难过,所以也都不大讲究这些,宋慧娟便只把那剩下的鸡蛋腌了腌,虽说不多,但胜在意头好。
更欣喜的是这孩子生下来看着就健康,而且和上辈子的时间也不一样了,晚了大半个月。
这似乎是一种好兆头,至少在宋慧娟看来如此。
晌午陈庚望回来时直奔西屋,那妇人还睡着,里侧的小小人儿倒动弹着。
陈庚望放缓脚步,几步走得过去,这孩子只早间轻轻抱了一下,就交给那妇人了。
那小小的手,半张着,陈庚望顺势就把指头伸了过去,小小的手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一下子就握住了。
陈庚望的心也像是被抓住了一般,脸色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
原是上辈子曾有拥有的东西,却仿佛从没感受过一般,或是时间太久,早已被他遗忘了。
第60章
这日晚间,宋慧娟就能缓缓坐上一会儿,却还是下不得床,陈如英一直在这边照看着小家伙,直到做过饭又等陈庚望晚间下了工才离去。
宋慧娟心里记着她的好意,却不能要她来伺候自己,待她走后便与床边的陈庚望说,“明儿可别让小妹来了,她一个小姑娘两头来回跑净折腾了。”
这话一说,陈庚望转头看过来,盯了好一会儿没瞧出什么,才点了点头,探过身掖了掖她身上的被子。
宋慧娟搂着孩子喂了一回,又哄了一会儿,才把小家伙哄睡了过去,看见稳稳坐在床边的陈庚望便说,“早些去睡罢。”
“你先睡,”陈庚望仍旧看着手里的账簿,头也没抬。
见他一副没听进去的模样,宋慧娟便没再言语,这副身子才过得一天终究还撑不了太久,没得多久她也睡了过去。
这时,陈庚望才将目光从那账簿上移开,落在了床上的那妇人身上。
夜色朦胧,她那脸色瞧着有些发白,倒是那里侧的小娃娃脸蛋红红,足足有六斤七两。
夜半,里头的小家伙哭闹,宋慧娟醒来去喂奶,过得一会儿,她才发现身后有些不对,回过身就见陈庚望还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宋慧娟轻轻拍着怀里的小家伙,分出一丝心神来对他说,“回去睡罢,夜里冷。”
陈庚望仍旧是一动不动,待那小家伙安静下来,那妇人又劝了一遍,他看得一眼那还有空余的床,终是冷着脸起身出了门,走进了那空荡荡的东屋。
这一刻,他竟有些不知让他们娘俩住在那西屋是不是对了,至于忘记了祖上传下来的说法——妇人血污晦气会挡了男人的气运。
第二日陈庚望醒来时,伸手往外一探,竟是冷冰冰一片,那眼猛地睁开,听见那稚嫩的哭声,才恍然记起这家里平添了人的事实。
那小家伙可劲儿地扯着嗓子哭,陈庚望听得心烦,披了衣裳赶过去竟发现那床上只有一个小家伙,那妇人不知去了哪儿。
顾不上那嚎哭的小家伙,陈庚望一把推开门跑到了小路上,四下寻顾,几条小路分支而向,他竟不知要去哪儿寻她。
心下慌然至极,隐约听见屋里那妇人的声音,“莫哭,莫哭,水上有白帆哟,水下有红菱……”
陈庚望来不及思索,急急跑了回去,果然,那妇人正抱着那小家伙,来回轻轻晃上几晃,没得多久就听不得那小家伙的哭声了。
唯独那妇人还轻轻哼唱着,手上仍不肯放下,浑身散着一股他曾见过的温暖却坚韧的力量,但此刻的她与从前还是有些不同。
宋慧娟放下孩子,抬头问道,“咋了?外头有事?”
陈庚望被她这么一问,才觉出刚才的冲动,但仅仅一瞬而已,看到她身上穿戴好的衣裳,皱了眉头,“这是?”
宋慧娟低头看了看衣裳,没瞧出什么奇怪,才问,“前几天晒了些红薯干,今儿熬粥可行?”
陈庚望听过,才知晓她这是去厨房做饭了,那脸更是冷的要命,二话不说就奔进了厨房。
听到身后那妇人跟上来的脚步声,又回过头斥道,“瞎折腾!”
见这妇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脾气吓得一怔,陈庚望又放软了些声音,“回去躺着去,净是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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