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容容忙完没有?”
“毛毛下学了罢?”
……
宋慧娟拿着红色话柄给她的孩子们去了电话,东拉西扯的都说了几句,等挂下时还嘱咐道,“再过半月你爹得六十了,别忘了给他来个电话哩。”
几个孩子都欢欢喜喜的应下,唯有他们最小的孩子,还同小娃娃一般,“知了知了,我就知道你打电话有事……”
宋慧娟浅笑了声,挂断电话,看着纸条上那两个号码,却犹豫起来。
她没什么借口给外头的俩兄弟去电话,前几个月明实成家都特意回来过的,脑子里转了个遍,终于还是放下了手里的话柄。
看完天气预报的陈庚望关了电视,起身走出院门,看见坐在树下的妇人,走到了路口男人堆儿里,还听那妇人说,“明儿是二十二哩,去街上不去?”
“在家也没啥事儿,去走走也成。”
……
次日一早,宋慧娟收拾了灶屋,从里屋提了个篮子出来,对扛着锄头要下地的陈庚望说,“我跟老二家里还有明坤他娘去趟乡里。”
往前走的陈庚望听见,点了点头,踏过了脚下的门槛。
宋慧娟紧随其后,也提着篮子出了门,同人有说有笑的向北走去。
二十二,是个集会,附近十里八村的人家也不农忙,赶着时候便都来凑个热闹,几人走着看着,进到长街里头,便暂时分开,各买各的,等买完再聚在一起回去。
宋慧娟停在了一家布店前。
“嫂子,拿点啥布哩?”
宋慧娟打着柜台看了个遍,没寻见中意的,便同人说,“要老布。”
老布是他们这儿的说法,给老人儿做寿衣单用的料子,寿衣他们这儿多是出了门的闺女给老人买布做的,单卖成衣还是极少的。
老板娘一听便走了出来,引着人往旁边去,“老布在这边哩。”
虽说是老布,可老布也不只那一种,从里到外,连同鞋袜帽子,各式各样的料子都有。
宋慧娟极是仔细,终于挑好了几块料子,赶到路口时杨春丽已经同孟春燕在那儿等着她了。
杨春丽见她那篮子都放满了,不免问道,“咋买这么多的布哩?”
孟春燕倒是还知道,“俺大哥今年不是该六十了。”
这么一说,人便明白了。
六十岁在他们这儿不是个小寿,照着老礼儿许多人在这一年是得提前给自己备下棺材的,连带着那些寿衣也得得一并备下的。
但这也不是个死理儿,也有过了六十六再备的,老宋头当时便是六十六那年备的。
几人回到陈家沟,时候已然不早了,陈庚望正站在路口的树下同人说话,几人走来,他也看得清楚。
眼看着那妇人同人说了几句,才提着手里的篮子进了院门,待他这边回去,妇人已经坐在灶屋里开始忙活晌午的饭了。
下午歇好,宋慧娟就拿出了料子,铺开在圆木床上,估着尺寸开始动手做衣。
陈庚望出门时倒是看了眼那白布料子,看着上头的花样子只觉着熟悉,也没多想,抬起脚出了门,扛着锄头又下了地。
晚间从地里回来,遇见要下地的陈庚良,问他,“搁啥时候哩?”
陈庚望却是没明白,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他又说,“不是快到了?明茂他娘说今儿嫂子去乡里扯布了。”
陈庚望这时才恍然大悟,枉他聪明一世,
但他面上还瞧不出什么,只道,“还没定。”
说罢,抬脚便往回赶。
进了院门,锄头一扔,直奔里屋,一眼就认出了那白布料子。
这是单做寿衣使的。
陈庚望心颤了下,注意到了铺在一侧的紫布料子,不自觉的伸出了手,他不知,他竟不知她已经想到了这一步。
“洗手没?”
一声把他喊了回来,陈庚望回头看向身后的妇人,她神色如常,甚至看着他带了点不耐烦,对他直摆手,“去洗洗手去。”
陈庚望见她自顾褪了鞋,坐在床上,套上顶针,继续拿起针做着活,好似同往日做衣别无二样。
待他洗了手进来,妇人正在穿线,细眯着眼,对着窗边,却是穿了两遍还没穿进去,陈庚望没出声扰她,只走到床边伸出手摸了下那紫布料子。
好料子,这是陈庚望轻轻摸着这块料子当即的感受。
“给你挑的蓝布的,在篮子里哩,你看看成不成?要是不成,还能去换。”
陈庚望见她说着这么寻常的话,伸手指了指床尾,也随着她看了过去,起身走到床尾,伸出手摸着,对身后的妇人说,“先做鞋。”
身后原本低头做着活的宋慧娟被他这句没由来的话说得一怔,但也应了下来。
陈庚望挡住帘子出了屋,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一眼就能看见床上低着头做活的妇人,可她身后的那块紫布料子却挡在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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