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透了,狂风卷着尘土伴着最后一阵蝉鸣声,几道闪电来势汹汹似有要把玻璃窗劈成两半、再把纹丝不动的南舟劈成两半的架势。
南舟听着客厅里几个孩子的笑声,久久没有听见陈诗笑。
南舟忽而像窗外倾盆而至的大雨一样,急躁,强势,风逼着雨敲打窗子,欲望逼着她站起身,走向门外的陈诗。
陈诗坐在沙发旁边的板凳,听着雨声,她没有安全感地抱着自己,头靠在紧贴着她坐在沙发的宋惊春腿上,一言不发地听她们讲话。
陈诗坐得正对南舟房间门口,因此南舟出来的时候,她比任何人都先看见南舟,但她没有喊姑姑,比她晚几秒看见南舟的人都喊了姑姑,她还是没有喊。
南舟眼里的期待落空了。
陈诗糟糕的情绪堪比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停不下,收不住,再一阵轰隆雷声响起,她更加没有安全感地抱紧自己。
南舟径直朝她走来了,她眼神慌乱地不知该往哪看了。
三米,两米……
南舟就要走过来了。
南舟眼神很冷漠,带着能轻易扎透陈诗脆弱的心的玻璃茬,越是走近,陈诗的心便被扎得越深。
姑姑,别靠近我了,我真的好疼。
所以接下来——陈诗以一种非常紧张地状态站起来,在大家诧异的注视中,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
“小诗怎么了啊?”孟子池焦急地看着陈诗离开的方向,差点就要追出去了,怕杜淼误会,他站起来又坐下了,给宋惊春使了个眼色。
奇怪的是,宋惊春没有立刻追出去,她一直看着南舟,想把这个机会让给南舟。
宋惊春可以勇敢跟陈诗表白,也可以欣然接受陈诗不爱她这个事实,她现在坐在这里不动的原因并不是她大度,也不是真的想把陈诗让给南舟,而是她知道,陈诗现在最需要的人不是她。
可是尽管宋惊春给南舟机会“趁虚而入”,南舟还是不敢追出去一步。
宋惊春摇摇头,决定再也不会菩萨心肠想着把陈诗让给别人了,她迈着坚定的步伐追了出去。
南舟呢。
南舟化身一颗微不足道的小雨滴,盘旋在高高的房檐,对于站在室外连廊、哭湿了眼的陈诗仍有眷恋,但一颗不合群的小雨滴能成什么气候,连润物都做不到,更何况去治愈陈诗早就伤痕累累的心呢,于是小水滴选择毫不犹豫地从高空坠落,从陈诗面前一晃而过,像从来没来过一样,像从来没动过心一样。
北风吹偏了雨,陈诗肩头淋湿一大片,她扒开被雨水淋过铁锈味异常刺鼻的蓝色大铁桶,一只眼里揣着希望,一只眼里揣着绝望,伸长脖子往里面望了一眼,那只揣着希望的眼渐渐走向绝望,泪水并着雨水往下流,她呢喃出一句话——“如果我躲在这里,你会像我曾经把你找到一样,把我找到吗?”
她用黏着脏锈的手擦了把脸,自嘲的笑声被雷声盖了去,“你不会的,你不会来找我的。”
她站在夏夜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里,站在身后宋惊春心疼的眼神里,这是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还有——躲在铁门后面不敢露面的南舟无声的啜泣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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