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处营寨中,有个跟士卒说话的精灵,是个娇俏女子,她拿着烟斗,带着些许风尘气,然而穿着得体,并没有卖弄风情,而且还穿上了甲叶,显然也不是只会耍弄嘴皮子的小妖。
“虫儿妖。”
汝水龙王定睛一看,认出来这是一只蝉成精,也是相当的错愕,在他的记忆中,蝉虫能够有这般气势的,从来都是少数。
这是个有奇遇的虫儿。
不过,汝水龙王在意的,其实不在虫儿妖身上,天路之中,各种奇形怪状的军队多不胜数,有些特殊的军队,甚至全部都是虫子。
真正让汝水龙王觉得神奇的,是这人族妖精捏合在一起的队伍,竟然会形成共同的气势。
人族不多,甚至是少数,可那“军阵之势”的雏形,作不得假。
“妖族多少妖皇想要做而做不成的事情,被一个凡人做到了……”
尽管还差一点点,但汝水龙王可以断定,荡魔义军必然形成“军阵之势”,属于荡魔义军特有的气韵。
哪怕只用一双眼睛看,不需要去感应其中的气韵流转,都能分辨出来,那浩浩荡荡规模宏大的“淮下妖魔”,全然就是徒有其表的乌合之众。
法宝、甲胄、辎重、名分……
“淮下妖魔”什么都不缺,但还是一盘散沙。
卷起一团乌云,汝水龙王索性抵近侦察,他就是要瞧个真切出来,这其中的门道,到底在哪里起了变化,他要看个究竟。
淮阴城以东便是山阳镇,期间有着大量妖魔在两地之间往来,跟人族市镇一般,也有贸易买卖,也有各种交流。
只不过,一眼望得见乌烟瘴气。
啪!!
一身铜甲的牛角大妖一鞭子抽在一个过路的小妖身上,然后一把抓起小妖的脖颈:“某乃泗上‘大力水牛王’,拿你两条咸鱼,你便要聒噪,当真是良心被狗吃了,忘了这淮阴四野是谁打下来的!”
“没了某家这等卖死力的,凭你这小杂种,也想在这等鱼米之乡讨生活?滚!”
那小妖约莫是个水貂变的,身上穿着缁衣,原本还穿着一双芒鞋,这光景挨了一顿打,赤脚踩着泥巴,也没了原来三分人样。
畏畏缩缩战战兢兢过后,竟是吓得现出了原形,大气都不敢出。
“哈哈哈哈哈哈,某道是甚么东西,原来是个水貂儿,这毛色油量,拿来做个围脖,倒是刚刚好。”
牛角大妖并没有多么残忍,它不过是日常的口吻,说着寻常的事情。
只是这份寻常,落在水貂的耳中,便成了催命符,不等水貂作最后的挣扎,原本就是路过讨生活的水貂,竟是被牛角大妖一刀搠死。
周遭妖兵魔将,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反倒是看牛角大妖剥皮拆骨看得津津有味,并且还起了鼎锅,生火做个水貂羹。
本就冷清的道路,这光景越发凄凉。
唯有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妖魔兵卒,一个个兴奋无比。
看到这一幕,汝水龙王眉头一挑,掐指一算,算到了这水貂的跟脚,循着缘分查探,便在一处水草丰盛之所,找到了一处巢穴。
这巢穴上面是个草庐,下面是个水塘,便于水貂避难。
草庐之中,桌椅板凳粗陋了一些,但该有的都有;隔了三个单间出来,算是两室一厅,厅堂用来招待客人,房间一大一小,大的自然是大人住,小的则是孩童住。
这光景,水塘里钻出来三只水貂,大的化作一个妇人,虽然还是精怪模样,可手脚齐整;小的唧唧个不停,时不时还嘤嘤嘤,好不容易化个人形,又情不自禁趴在地上,被妇人敲打过后,这才重新站起来像个人样。
汝水龙王便晓得这是一家子,尤其是看到妇人还教两个孩子读书识字时,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母子三人,怕不是还不知道当家的已经成了一锅肉食。
“禽兽就是禽兽,只学个样子,又有何用?你想做人,别人却未必啊。”
只这一幕,汝水龙王便心中有了判断,倘若他也是寻常弱小精怪,怎么选择道路,想都不用想。
首先他不想死,想要活;其次想要活出人样。
忽地,汝水龙王又有所感应,回到了牛角大妖恣意妄为的道旁,这牛角大妖约莫是个百夫长,手底下大兵也有亲疏,一锅水貂肉,肯定是不够分的。
总得有人吃肉,有人喝汤。
牛角大妖得了最大的一份,剩下的,自然是给亲信。
至于说汤汤水水,那也是分给信得过的。
其余没啥干系的,只能干瞪眼看着,馋也没得喝。
不过总有按捺不住性情的妖怪,它们又不是人类,还讲这个道德那个廉耻,本能来了,那自然是要上头。
为了一口汤,妖兵们也斗起了,争抢到激烈处,牛角大妖还哈哈大笑,一个劲地呼喊助威。
然而当不怎么亲近的妖兵抢赢了,它却是一脸不悦,抄起大刀就是一甩,然而没想到力道太大,失手竟然将那妖兵给打死了。
也是有百几十年的修为,那妖兵是个麋鹿精,被打死之后,现出了原形,牛角大妖原本一脸懊丧,但见事已至此,索性将麋鹿精的尸首也洗剥了拉倒。
趁着大鼎下面火候尚可,水貂羹变成了炖麋鹿……
这一幕让汝水龙王也是无语,竟是让他有一种回忆往事的感觉。
很久很久以前的妖族,就是这样的。
如是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岁月,还是这样。
但这不是最让汝水龙王无语的,只见原本没肉吃的妖兵,一下子就兴奋地吃了肉;没汤喝的小妖,也都跟着快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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