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明上午刚到公司,就感觉到气氛很不寻常。杨秋香也不在电梯口拖地了,往日上班前忙碌的走廊里不见了人影,各部门的人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嘁嘁喳喳议论着什么。王梓明到办公室取胸卡,看见公司老总周宏达的司机小邵坐在办公桌上,竖着指头,指指点点地对围在桌子旁的几个人说:要调整一大批干部,撤销几个骡子球部门,组合成新部门。
信息部部长曹运动这会也放下了架子,很慈祥地说小邵,信息部是不是要撤销了?
信息部是公司最聋子耳朵的一个部门,几年来从来没提供过一条有价值的信息,一个部长仨职员,天天闲的蛋疼。周宏达不止一次在会上说,什么信息部,我看是休息部!
小邵就学者周宏达的样子很深沉地说:有可能。不过组织上还要研究才能定。
曹运动递给小邵一根芙蓉王,又替他点上火。恓恓惶惶地问:那我这部长咋办?
小邵吐了个漂亮的烟圈,说,咋办?部门之间交流。没岗位的话就做普通职员。听说还允许内退呢。
曹运动还想问什么,嘴巴张了几张没说出话来,叹口气,满腹忧虑地低着头走了。
办公室资格最老的老胡凑上去,非常虔诚地问自我感觉很牛逼的小邵:那说没说一刀切的事?
小邵好像不认识似的上下打量一番老胡,阴阳怪气地说爷们,贵庚?
老胡说我属蛇的,刚过52岁生日。说着挺了挺麻杆似的腰杆,好让自己看上去更年轻些。
小邵幽幽地说男52,女51,都先退二线。爷儿们,你刚好被切住,ve了。
老胡就讪讪地退下来,一甩手说切就切,切了我天天去钓鱼!妈的两周没摸鱼竿了!
王梓明回到部里,惊奇地发现长期请病假的陈东也竟然来上班了。陈东四十五六的样子,虚胖,脸白,是那种病态的白。年轻时就是一愤世嫉俗的愤青,爱告部长的状,所以到哪个部哪个部都不要,最后转悠到工程部,成了个闲人,以神经衰弱为借口,长期不上班,听说做的有什么生意。王梓明心想连不上班的陈东都知道公司要大调整了,就觉得自己消息真是太闭塞了。
杨秋香正在认真地伏案学习文件,眉头紧皱,手里拿支铅笔在文件上又是圈又是点。一会抬头对王梓明说,梓明,阳光花园的拆迁工作遇到了阻力,公司要咱部配合一下拆迁办,拿出个征地拆迁意见,还有几家钉子户要做工作,你先起草个意见吧。
王梓明看着杨秋香说,这是刘部长安排的吗?
杨秋香言辞躲闪地说,是的,不过我只是给你传个信——我可没有给你安排工作的意思啊。
王梓明最近越来越看不惯杨秋香了。提拔的事情还八字没一撇呢,她就以为自己已经是个领导了,电话在眼前响着也不接了,喊苗苗过来接;电梯口那里也不打扫了,每天一来就坐在办公桌旁皱着眉看文件,像模像样的,苗苗拖地的时候她双脚都懒得抬;说话的口吻也开始模仿梁仲秋了,动不动就说一般职工是“同志们”,现在居然开始越过刘文化指挥王梓明了,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其实这次公司将要进行的调整,对王梓明的心理震动还是很大的。他在大学是班长、学生会主席,大二就入党了,人长的又帅气,颇受学妹们的欢迎,所以风光无限,踌躇满志。参加工作以后,公司死气沉沉的生活和钩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人际关系像一股浑浊的洪水,渐渐冲掉了他身上的棱角,年纪轻轻的他只有墨守陈规,随波逐流。当年的万丈豪情,早已如一个五彩的肥皂泡,刚见到阳光就粉身碎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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