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卉嘻嘻地笑,说,你以为我想带个尾巴啊?现在是非常时期,小心无大错。我今天带他们来,一是为了自己安全,二来也是为了保护你啊,我有个闪失无所谓,我可不舍得你再受连累。王梓明说,看来和你在一起,我还得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呢。
车过了青龙县城,没有停留,穿城而过,向西边的槐河乡驶去。又走了四十分钟,下了国道,接近了槐河乡地盘。眼前是一条正在施工的马路,非常宽阔,但路上的场面异常混乱。可能是拆迁工作没做好就抢先开工了。房子有的拆了有的没拆,有的拆了一半,就那么支离破碎地歪着,路中间甚至还有一座立着墓碑的坟头。推土机,挖掘机,拖拉机轰隆隆地开来开去,不少男男女女的村民东一堆西一堆地聚集在路上,热烈地和施工人员争吵着什么,场面非常混乱。
原来师大奎任青龙县的县委书记后,提出了“要想富,先修路”的口号,开展了全民参与修路活动,每个乡都下达的有修路任务。青龙县虽然是国家级贫困县,但西部山区旅游资源丰富,只是因为没有路,山里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这些旅游资源躺在深山人未识,干着急开发不了,等于是抱着金饭碗讨饭吃。师大奎的修路策略得到了市委和省交通厅的支持,扶持了一部分资金,但缺口很大,各乡镇工作开展起来难度重重。
槐河乡的尹红妹从来都不示弱,爱出风头,所以干劲最足,动作最大,已经抢先修好了一条路,被县里树立为“开路先锋”,受到了嘉奖。所以尹红妹雄心勃勃,把主要的精力全部放在了修路上,决心要大干一场,一来体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二来也为槐河乡的老百姓做点功在千秋利在当代的实事,好事。
王梓明开车艰难地往前走,那路正在做路基,黄土都没压实,昨夜又下了一场小雨,路面泥泞,车子几次都差点抛锚。勉强坚持着走了一段,看到前面又围着一大堆人,把路面堵得严严实实的,吵吵嚷嚷,还有人在哭喊着什么。王梓明和张晓卉只好下了车,往前走了几步,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见几个白发苍苍,病恹恹的老太太仰面躺在一台轰鸣着的推土机前,任凭几个人去拉她,死活也不挪窝。在她们身后,是一排刚盖成不久的平房。情况一目了然,修路要拆迁她们的房子,这几个老太太显然是在用这种拼死的方式捍卫自己的家园。看到这个情景,王梓明又动了恻隐之心,想上去问问情况,却被张晓卉拉住了,让他少管闲事。
王梓明气愤愤地说,修路也要考虑老百姓的利益啊,怎么能这么蛮干呢?话音未落,就看到一个女人丰满的身影冲到了推土机前,正是戴着眼镜,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尹红妹。
尹红妹虽然经常在乡下奔波,但怎么晒都晒不黑,皮肤依旧是瓷白瓷白的,和那些晒得黝黑的村民比起来,说是鹤立鸡群一点也不为过,看起来确实很赏心悦目。王梓明觉得,工作中的尹红妹很美,也很有魅力,不禁在心里暗暗佩服起这个女人来。
尹红妹冲到了推土机前,并没有去看一眼地上躺着的几位老太太,非常的镇静和从容,招手对高高坐在推土机驾驶室里司机声嘶力竭地大叫:小伙子,你只管往前开,出了事我负责!
尹红妹气势凌人,声音比较尖利,穿透力很强,很震撼。但驾驶室里的小伙子却一脸惶恐,犹豫着,可能对这位女领导的话有点不相信,不敢确定她真的会为自己负责。
不过他也确实挺为难的,不往前开,房子拆不掉,路就不能修下去;往前开,履带下面可是几条鲜活的人命啊,自己碾了上去,那不是成了故意杀人的罪犯了吗?所以,尽管尹乡长在使劲为他撑腰,但他的腰杆还是硬不起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开始滚落,方向盘在他手里好像有千斤重,自己手脚瘫软地扳不动它。
尹红妹看司机这样,嘟囔了声:熊包!扭头对身后的工程队长说,李队长,你们还有没有推土机手?被称作李队长的人说,有!说着朝人堆里叫,大毛!大毛!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提着拳头,应声站在了他面前。尹红妹指着驾驶室里的司机说,喂,小伙子,你下来!那司机也没熄火,打开车门软软地爬下来,一脸丧气地钻进了人群。
尹红妹又转身命令大毛,你,上去,只管开,闭着眼睛开!什么都别管!
大毛答应一声,很利索地爬进驾驶室。尹红妹像一位在前线指挥作战的将军似的,沉着冷静,向着推土机一挥手,大声下令,开!
推土机轰地一声冒出一阵黑烟,毫不犹豫地朝地上的几位老太太碾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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