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菲平静地抬起了头,目光还是注视着身前的织花地毯。
长宁仔细打量着她。经历过抄家的饥饿和掖庭里的劳苦,丹菲始终没有从面黄肌瘦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如今的她看上去削瘦单薄,又因为衣着简朴,看不出有多美的姿色,不过尚算清秀罢了。
长宁放下心来,想卫佳音定是夸大其词了,便有些漫不经心。
“我常听崔四郎提起你这个表妹。你同家人没入掖庭,崔郎说起也总要忧心叹气。我同崔郎熟识,便想着照拂你一二。今后你在我这里伺候,自然要比关在掖庭里做苦役好许多。”
长宁真有这么好心,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八成还不是把她调来身边更好揉搓拿捏罢了。丹菲心里腹诽着,面上带笑,恭敬地磕头,道:“奴谢公主怜悯。公主之恩,奴愿做牛马报答。”
长宁哼笑了一下,道:“今后好生做事就是。我这宫中司茶水的宫婢缺了一人,就由你来担任吧。要做些什么,让素莲说给你听。”
说罢就让丹菲下去了。
素莲是从七品的上殿女典,年约二十出头,生得略有些刻薄相,人也冷淡倨傲。她领着丹菲出了正殿,去了西侧宫婢当值时歇息的厢房,将当值的女官宫婢指认给丹菲知道,然后便叫了司衣的小宫婢带丹菲去沐浴更衣。
丹菲终于换上了上殿宫婢才能穿的天青色罗裙,头上也能多插一支包金茶花簪。上殿宫婢的住所,也比掖庭的粗使宫婢好许多。最低级的宫婢六人住一间,屋子宽敞明亮,床榻独立,被褥干净整齐,还有衣箱妆台等家什。宫婢自有浴房和更衣所,一日三餐有饭菜有蔬果,每人每日还有果露和乳酪等饮品。
待遇如此优渥,却是叫丹菲更加不安。长宁把自己调来,肯定不是让她来享福的。起居上过得舒服,那工事上必定会加倍寻回来才是。
果真不出丹菲所料,她才换好装束,就有宫婢来通告,说公主要去游湖,众女史宫婢随同侍候。
丹菲匆匆去集合,见仪仗队伍已经整合得差不多了。长宁由马尚宫和素莲扶着,缓缓自玉阶上走下,看似无意地扫了丹菲一眼,上了舆轿。
公主出游,哪怕只是去后宫花园里游个湖,也兴师动众,前呼后拥。长宁坐在宫舆上,由人抬着,四个黄裙女史执杖开道,后方则浩浩荡荡地跟了三、四十人。除去负责警卫的内侍,就是抬着屏风帷帐的司仪,捧着披风衣服的司服,端着饮食器皿的司器,抬着书卷的司书,还有就是丹菲她们这些端着瓜果糕点的司茶。
丹菲想到自己当初在段家做女郎时,游花园的时候不过最多带四、五个婢女婆子跟着,她还极不习惯,总把人遣走。如今和长宁一比,更是觉得自己果真是粗人贱命。
到了太液池边,内侍已经准备好了游船。长宁留下一半的人,也不知司茶女典有意还是无意,把新来的丹菲一同带上了船。
幸好丹菲不晕船,皇家的游船也行得极稳,趁着风,一刻过后就行到了水中央,朝蓬莱山而去。
给丹菲领路的宫婢名叫阿姿,也是司茶水的宫婢。阿姿和丹菲同岁,是良家子入宫。因为没吃过什么苦,为人单纯友善。她同丹菲一起上了船,提点着她如何用银器榨果汁,如何调兑果露。丹菲只看着,还不敢动手。
等到果露做好,丹菲端着糕点,随阿姿一起把饮品点心送去了前舱。长宁看都不看她们俩,就叫她们退下了。
蓬莱岛就如天岛落入凡间一般,岛上植被茂密,花草扶疏,亭台楼阁掩映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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