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悄悄松了口气, 她看得出来,叶远应当是认识那人, 而且关系也算是匪浅,否则定然不会这般似有调侃之意。女娲娘娘贵为周天圣人之一, 能够在她身侧相伴,那也必定是有所来历,很可能是她的门人弟子一类的存在,这样的人物, 若是有所恶意, 狐妖认为自己也应当提醒一两句。
叶远并未多加思考, 便能够猜得出那人身份。对此身有所关心, 又能够入得娲皇宫,被女娲娘娘看重随侍, 除了当初在巫妖大战之前, 被帝俊送入圣人宫中的金乌陆压之外,还能有何人?
而现在正值封神劫气, 人间和仙神之间更是劫难重重,但越是如此, 就越是乱中取胜之局,就连圣人在一不小心之中,都能够被隐瞒遮掩,岂不正该是牛鬼蛇神们出场的最好时机……比如说那位利用了黑羽的身体出世的魔祖,又比如说已经等待了太久的陆压。
西伯侯姬昌的释放命令相当快地被下达,在接到这则好消息后, 散宜生面色有些古怪地听完了和费仲和尤浑接触的手下的汇报,和姜子牙所料不差,费仲和尤浑确确实实并不曾说服纣王,也不知是否是姬昌曾经作过其不能善终的演数有关,令得纣王不肯就这么容易轻易将之放过,但是,就在费仲和尤浑感叹此行失败,在心中盘算着怎样翻脸不认人,将西岐所送来的财物扣下之际,原本只是静静倚在一侧为纣王倒酒的苏妲己却突然开口,开始替姬昌求情。
费仲和尤浑二人悄悄对视一眼,纷纷在心中大呼,西岐一方真可谓是手眼通天、滴水不漏,有了他们二人还不够,还将那位苏妃娘娘也拉下了水,也不知是何人的手笔,心思缜密透彻,在这现今的商朝朝堂上,居然是第一次没有出现任何的异议。
散宜生不合时宜地想起,大世子曾经在姜子牙提出问题之际,让他们不必担忧……其实大世子也曾在许多年前,和西伯侯爷一起,去往过冀州侯府做客,若是在那个时候,和那时尚还未曾出阁的苏小姐相识,那也并非是多么难以理解的事。
但他很快便止住了自己这番猜想,身为臣子,只需要去为主君的大事思虑谋划,置于其他的,并非他所能揣测的事宜。
“既然如此,”散宜生赶紧派遣仆人,让他们去请来世子姬发,一起去接姬昌回府,但紧接着,他又问道:“你们可曾知晓大公子所在何处?”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羑里城,位于汤阴县城北八华里,在羑、汤两河之间的空旷平原上,是一座用土石筑成的圆形的建筑,除开来西伯侯姬昌,这里其他的犯人很是稀少。
牢狱之中,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正端坐在一张低矮的木桌前,桌上放置着几块龟甲和兽骨,他手中摆弄着长短不一的蓍草,不知是卜算出了何等的卦象,原本被贬谪在此处之时,仍旧不失仪态的面上,也终于展露出了怅然和忧愁。
一道平缓而沉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留在这方小小的监牢门前。
姬昌并没有回转过头,但他抚弄着长须的右手却轻轻颤抖了一下。
“早在未至朝歌之前,”姬昌叹息般说道:“我就为此行卜算了一卦。”
“卦象为何?”叶远问道。
“虽有七年之厄,但到底有惊无险,”姬昌道:“终有归得故里之日。”
“虽然有所波折,但到底结果是好的。”叶远道。
然而听得此言的姬昌却连连摇头否决道:“不对不对,这卦象凶险叵测,非是吉兆!”
“侯爷此言何意?”叶远问。
“虽然就我此身来说,只是稍有波折,但是祸及他人,却成了生死之灾,离别之厄。”姬昌面色沉郁道。
叶远沉默不语。
“所以我才会在启程之日,曾经数次嘱托,让侯府诸人,万万不可擅自来寻,尤其是……”姬昌终于转过身来,他看着叶远,道:“尤其是吾之长子,伯邑考。”
“可我终究是来了。”叶远道。
“你是来告别的。”姬昌几乎是笃定般轻叹一声,道。
“侯爷当真是心如明镜。”叶远赞道。
“……其实这样已经是很好了。”姬昌微微笑了起来:“比起身陨于此,离别之后,虽无再见之机,但到底也算是聊有安慰。”
“虽然不知为何是会有这两种不同的卦象,”姬昌有些疑惑:“但想必也是因为你不同一般的来历改变了原本的命运,延伸出了新的轨迹……而既然看样子,你离去之意已定,我也只能在此,为你稍加祝福。”
“多谢侯爷了。”叶远稍稍欠身,行了一礼,“侯爷七年灾厄已经被我消去,迎接侯爷回归之人不时即会到来,还请稍作等待,很快便可离开此地了。”
至此,他转过身去,渐渐离去。
在他后方,姬昌仰起头,目视着上方土石的圆顶,沉沉叹息道:“到底是来历非凡,我精研了这么多年的易数,也还是算不得邑考前世到底何人,现如今他应当是恢复了往日记忆,我这侯府之中,却也是再也容纳不得……也不知姬发该是何等的伤心,从前的他可是粘他粘得最紧。”
姬昌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而在散宜生寻遍落榻之地也仍旧寻不到叶远之后,姜子牙踱步走到了那据说最后一个见到叶远的仆从面前,他深深思索了一会后,开口询问道:“大公子在临走之前,可曾有说过什么话?”
那仆从有些紧张地回答道:“公子曾有言,若是姜公问起来,就让我告诉他,等到封神完结之后,你我二人有缘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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