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稷却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强撑着与众臣商议了一番租佃变法的事,事情牵扯到了世家的利益,自然会遭到反对,殷稷没有强求,退而求其次,提起内相的人选。
以往这位置空着也就空着了,职责由中书令和参知政事分担,一直以来也没出岔子。
可殷稷还打算南巡,届时一走至少半年,期间政令不通,消息不灵,若是没人掌控大局,会出乱子。
当然了,在他出发之前,他必定会狠狠挖不轨之人一刀,至少得疼得他们不敢在他南巡期间生事。
世家虽然想将自己的人推上内相的位置,可刚刚才反对了租佃变法,现在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什么,最后只能听从殷稷的话,命中书令徐功暂代内相之职,御史秦适则调任中书省,任中书侍郎,分担中书令职责。
徐功是王家的女婿,说起来其实这内相的位置还是在世家手里。
众人都还算满意,等着殷稷说散朝,荀家却仿佛忽然之间认起真来,拿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在朝堂上禀报,原本半个时辰的朝会,硬生生拖到了一个时辰。
期间诸位朝臣几次打断,却都被他装聋作哑无视了过去。
钟白脸色漆黑,这王八犊子一定是知道殷稷身上有伤,又生了病,故意来折腾人的。
他紧紧抓着腰间的佩刀,恨不得现在就劈在他脖子上。
最后秦适都忍无可忍,开口训斥:“荀大人,朝堂之上是解决民生大事的,你这是在干什么?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皇上决断,我等朝臣,与废物何异?”
荀宜禄这才悻悻作罢,在一声退朝里跟着众位朝臣退了出去。
等人都不见了影子,殷稷才放松身体靠在龙椅上,却是半晌没能站起来,钟白担心地看过来:“皇上,没事吧?”
殷稷摇摇头:“只是热症染身,有些无力……休息片刻就好。”
他果然只坐了片刻就站了起来:“回乾元宫。”
钟白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臣背皇上回去。”
殷稷叹了口气,抬手有气无力地拍了他脑袋一巴掌:“你是嫌朕不够丢人?”
钟白一哽,他是好心啊。
可好像这么把殷稷背回去,的确像是在告诉荀家,他们那些龌龊的伎俩有用,刺得皇帝连自己连路都走不利索了。
他悻悻站了起来,却是越想越气:“这群王八蛋,迟早得把他们的家给抄了,到时候看他们还敢怎么嚣张!”
殷稷没言语,扶着钟白一步步慢慢往回走,钟白却忽然想起来似的拍了下脑袋:“要不去御书房吧?那里近,待会日头出来了,您做软轿也就不显眼了。”
殷稷轻飘飘一瞥他,眼底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他要是去了御书房,怎么去见谢蕴?
这混账小子知不知道昨天谢蕴守了他一宿?
她守了他一宿!
一定是心疼他了,这种时候正该趁热打铁,去什么御书房?
“你以后给朕少说话。”
“臣又说错什么了?”
“什么都错了。”
“……”
嘁,闭嘴就闭嘴。
钟白抿紧了嘴,但不过几个呼吸就又忍不住了:“皇上,您说……”
“你那嘴要是闭不上,朕替你缝上。”
钟白还想为自己解释,可一看殷稷脸色蜡黄,几句话而已呼吸就有些不顺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次他真的闭了嘴,扶着殷稷出了崇明殿,却刚出门就瞧见一个内侍在外头急得团团转,一见殷稷出来连忙上前:“皇上,谢蕴姑姑被传去长信宫了。”
殷稷脸色大变,昨天才对蔡添喜下了手,今天就传召谢蕴……
他再顾不上别的:“摆驾长信宫。”
第192章 皇帝和谢家你怎么选
銮驾一路疾行,殷稷火急火燎,可此时长信宫里的气氛却说得上平和,太后正带着谢蕴欣赏尚宫局新送来的菊花,谈笑间还赏了她一杯母树大红袍。
“也就是谢蕴姑姑有这样的体面,惠嫔娘娘馋这口茶多少日子了,太后都没舍得给。”
秦嬷嬷笑着奉承了一句,谢蕴屈膝谢恩,面上一片感激,心里却毫无波澜,她不喜欢大红袍。
而且,这主仆两人一看就没安好心。
“坐吧,你伺候皇上多年,做事细致体贴,是宫里头一份的,哀家素来欣赏你这样的人,这杯茶,你当得起,尝尝吧。”
谢蕴再次道谢,听话地坐了下来,端起茶杯时袖子微微一遮,看似喝了,却只是沾湿了嘴唇而已,随即袖子一抹,便擦了个干干净净。
“滋味醇厚,齿颊留香,果然是稀世珍品,奴婢今日得饮一口,怕是往后都不知茶滋味了。”
太后被奉承得心花怒放,她说欣赏谢蕴并不是场面话,而是这人的确够能屈能伸,多少世家子受不了身份的落差,疯了死了的都有,可她不止受住了,还不曾怨天尤人,把这奴婢做得尽职尽责。
这样的人,谁见到不得说一声识时务?
也正是因为这三个字,对方才能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如同蔡添喜一般,掉进太液池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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