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们出去而不是都出去,也就是还得盘问。
太守心里叫苦,皇帝再这么问下去他一定会出岔子的,他根本不知道这皇帝年纪轻轻的,怎么上至徭役赋税,下至柴米油盐都那么清楚明白,细致到他做的那些准备都毫无用处。
好在之前他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皇上,臣其实还想为一家请赏。”
殷稷抬手揉了揉又开始憋闷的胸口,仍旧耐着性子应了一声:“说来听听。”
“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善人,虽然他的善款比不得赵秦苏三家,可去年雪灾却是散尽家财来帮助百姓的,他家的儿子今年下场还得了个解元,年纪轻轻就这般学问,可见是不凡。”
殷稷颇有些惊讶,有余力帮人的不少,可倾其所有来帮人的却很少见,这样的人的确应该奖赏,至于这样的人家养出一个好儿子,倒是情理当中的事情。
若是当真有真才实学,春闱下场他也该重用。
他压下心口的不适,强撑着坐正了身体:“何人如此大善?”
“回皇上,乃是善人宋平。”
殷稷动作一顿,姓宋……
扬州宋家何其多,他琢磨着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可下一瞬宋家父子就在太守的授意下上前叩拜,虽然隔着屏风,声音却无比清晰:“草民宋平/宋汉文叩见皇上。”
果然是宋汉文。
宋夫人竟然会让他们来这里,她难道不知……
殷稷思绪微微一顿,大约是不知道的。
不止不愿意冒险去探望,连问一句都不肯么……
他垂下眼睛,手掌无意识地摁了摁胸口,谢蕴抬脚走过来,无声地环住了他的肩膀。
殷稷蹭了下她的手背,许久后才淡淡开口:“撤屏风。”
第257章 她来了
宋汉文一进门就被屋内威严肃穆的气氛震慑住了,明明皇帝一直态度温和——虽然隔着屏风什么都看不见,可听声音仍旧是能听出来的,但这议政厅给人的感觉就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往日趾高气扬,连看他们一眼都仿佛是施舍的太守此时满脸紧张,一直垂着头,再不见了平日里的傲气;刚才在外头只几句话就吓住了他们的内侍此时也弯下了腰,一副谦卑模样。
他看得心脏狂跳,对屏风后的人产生了难以控制的向往,这就是皇权吗?
那皇帝该是怎样英武不凡的人物……
可他不敢抬头,如果说进来之前他还因为自己是解元而觉得高出旁人一等,那此刻这份自命不凡就彻底消失了,他只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他紧紧伏在地上,动都不敢乱动。
半晌,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抬起头来,看着朕。”
明明隔得不远,这声音却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缥缈感,宋汉文不敢迟疑,听话地抬起头,心跳随着这个动作逐渐加快,他真的要见到皇上了吗?
不是隔着屏风觐见,而是直视圣颜……
他紧张得浑身颤抖,眼睛却一眨都不敢眨,皇帝会是什么样子呢……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他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失声道:“怎么是你?!”
话音一落他就猛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想收回已经晚了,厅内气氛瞬间变了,数不清的凶悍目光落在他身上。
蔡添喜一声怒斥:“放肆!你这是在和谁说话?!来人,拖下去!”
宋汉文浑身一抖,僵在了原地,他想求饶却忘了怎么开口,满脑子都是震惊,他娘的远方侄子竟然是皇帝?
这……这怎么可能?
宋大善人也没想到会是眼下的情况,可他毕竟是比宋汉文多吃了几十年的饭,就算再震惊也还是维持了理智,他连忙拉着惊呆了的宋汉文磕头:“皇上恕罪,犬子无状,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他计较。”
他想起昨天在弱冠礼上双方闹出来的不愉快,脸色煞白,唯恐殷稷会记恨他们,趁机报复,只能拼命磕头求饶。
太守也懵了,他举荐两人只是想将皇帝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认识,而且看宋家父子的这反应,好像关系还并不好。
他心里忍不住骂了句爹,他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就算再后悔此时他也不能坐视不理,万一这父子两人真的得罪皇帝得罪的厉害,他这个举荐人岂不是也要跟着遭殃?
他得撇清自己。
他硬着头皮上前:“皇上息怒,宋解元年轻气盛,臣也时常教训他收敛,可惜收效甚微,眼下他言行无状臣难辞其咎,只盼您保重龙体,否则臣等就成了千古罪人。”
父子两人听出了太守话里的意思,齐齐僵住,一时竟连磕头都不敢了。
殷稷闷咳几声,瘀滞的心口稍微轻快了一些,他瞥了眼太守,看得对方低下了头这才将目光落在了父子两人身上,他们大约没有经历过眼下这种险境,已经抖如筛糠,浑身汗如雨下。
殷稷心里叹了一声,他什么都没说呢,何至于此?
当年他被先皇拿刀架着脖子的时候,也不曾如此恐惧。
“都起来吧,朕此行为施恩,并不想算账。”
父子两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猛地松了口气,又砰砰砰地给殷稷磕头。
殷稷一蹙眉,有些不耐烦,他若是有心为难,这两人连磕头求饶的机会都没有,这幅样子做出来给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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