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罡风停下了,铁甲还是冰冷得硌手,石之轩怎么安抚他,都觉得暖不到重重铠甲下这颗刚硬却柔软的心。
身后的苍云们围了过来,一个接一个。
萧昊喃喃道:“是我错了……”
石之轩遥遥看着天空,拍着他的背脊道:“你只是一个人太久了,总觉得自己能撑起整个天下,却忘记了你只是一个人。”
“阿昊,偶尔也依靠一下我们吧。”
众苍云齐齐点头,铁甲随着他们的动作发出铁片的碰撞声。
萧昊环顾四周,每一张脸都无比熟悉,他慢慢站了起来,身边开始冒出那些消失了的身影。
陆无惧他们进去时是日光暗淡,如今出来帮会领地,眼前已是明月高悬。
他看到萧昊的白发,泪水忽然就盛满了眼眶。
萧昊从他旁边走过,手掌在他头顶轻柔摸了摸,看着平靖关高高在上的关城道:“不哭。”
“是!”陆无惧昂首立在原地,少年英姿挺拔。
真男儿,同生共死,马革裹尸,不当哭。
萧昊走在前面,石之轩先是一愣,随即追了上去,并肩同他走到一起。
不管在任何时候,阿昊的背脊都是挺直的,正因如此,才一直支撑着所有人。
这个人的温柔是无与伦比的,他不会说出口,但却用自己的方式一直在努力为身后的人挡下风霜和困苦。
宦海沉浮,权谋勾斗,现如今,他终于也愿意把后背交托给他们了。
他可以温润如玉,也可以坚冷如山,但他对别人好的时候,总是这么寂静悄然,润物无声。
越是了解更深一分,越是更加不可抑制地喜欢这个人。
在石之轩度过万花谷中孤独的三十年打磨之后,他一直追逐的人,终于也成长起来,不再做个孤胆英雄,开始接纳可以成为他后盾的存在了。
“自今日起,苍云军不再听从任何人调度指挥。因私欲叛国、背信、不义、害民者,杀无赦!侵我疆土者,杀无赦!伤我同袍者,杀无赦!欺我苍云者,杀无赦!!”
山风猎猎,飒沓如歌。
萧昊闭上眼睛,一字一句道:“两百二十六条性命,我们一个一个问那些尸位素餐的人讨回来。”
*
宋蒙大战全线爆发,襄樊一带重兵压城,关城之地来了很多的江湖人。
苍云经平靖关一役损失惨重,不少人都负了伤,他们只是普通人,没有萧昊这般逆天的恢复能力,苍云军中擅长治疗的只有不到一个小队的人而已。
正在萧昊为此发愁的时候,郭襄带着忆盈楼数千姐妹来了。
忆盈楼有剑锋如雪的冰心女子,也有妙手丹心的云裳佳人。
她们对于救死扶伤之事早已十分熟练,不需任何人指挥就能自发分配好任务,将那些卖乖逞强的玄甲苍云们治得服服帖帖。
苍云们有了军医,恢复的速度极快,没几天就生龙活虎起来。
紧接着,又一批人到了这里。一灯大师与座下渔樵耕读几位,全真四百精英弟子,丐帮数万帮众……
未及兴奋,又传来蒙古大军大火烧营、兵马嘶乱的消息。原来蒙军此次是有备而来,为攻下襄樊准备了大量的火药火器,黄药师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个消息,带着程英一夜将他们的火药库烧了个干净。
冢子坡前,萧昊和陆无惧看着这些静默的石碑,将祭酒尽数倾入黄土中。
以往看守这里是陆无惧的工作,他年纪太小,萧昊不放心他上战场。如今陆无惧虽仍旧年轻,但已足可以独当一面了。
临安城里跑来了个小不点,死皮赖脸要加入苍云军,萧昊认出了这个从临安府一路独行追到武胜关的小鬼,遂把原来陆无惧的任务交给了他来完成。
陆无惧不再在这里守着了,这里总还有人守。
若日后身化黄土,也总还有陪着他们的人,不会孤单。
陆无惧觉得将军同以前不太一样了,这种不同很难描述得出,他不再一个人一马当先的冲在所有人的最前面,而是终于像个运筹帷幄的大将,从容调度,最大程度地给在战场上拼杀的他们一种无上的安心。
他不是一个能藏住疑问的人,于是把什么直截了当的问出来。
萧昊淡淡笑了笑,摸着这个江湖徒弟的脑袋,对他道:“从前,我一直放荡不羁,无拘无束,别人对我好,便总想用什么办法偿还回去,两不相欠。殊不知真正以心交托的人,并不在乎我那点儿偿还,他们在乎的是我这个人。”
他看着无尽的苍穹,脑中想过很多事,很多人,还有系统,“我曾经认为,独行天地才是自由洒脱,却不明白这种洒脱,其实是踏在亲朋的负担之上的。我试着开始放下,接受收束,接受这种说不清楚的责任感……”
“当你突然有一天,觉得自己不任性了,再也不像从前那么独自冲锋、不顾安危,大概就算成长了罢。”他摸着手上的秋水长天戒,这东西心法不合适,并不能给他带来加成,但它存在在那里,就是一种温暖。
从今往后,似乎应当更爱惜自己一点才是。
“我们背后有那么多人,自己并不光属于自己。想要成为他人的依靠,也要学着让他们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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