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卓公公立刻回道,指着还没来得及抬出去的尸体,“这个奴才是世子的人,想是为了破坏皇上的登基大典。”
“呵呵。”笑声传来,那人笑得虽畅然,听的人却抖了又抖。“你说,他,杀了这个宫女?”
“是。请温大人明鉴。”
“我说,你胆子也忒大。造谣生事,也得将眼睛放亮些才是。”他哼了一声,不知怎么的就到了我身边,探手抓住我的手腕,“就这双比女人还细嫩的手,能杀人么?”
“可是……”
“看那尸体四肢萎软,前胸没有伤痕,料想是死前伤到了大椎。就凭这无缚鸡之力的手,能准确地将利器砍入大椎吗?”他说着松了我的手,点点地上的尸体,“更别说这尸体血流得如此之少,单用看的就知道伤她的必然是枚毒辣的暗器。而他的手上连一颗茧子都无,别说暗器,可能连扫把都没拿过几次,如何在旦夕之间伤人性命!真是荒谬!”
我见他在身边侃侃而谈,说得虽然都是为我开脱的话,我却仍然被冷汗浸湿了脊梁。
这是什么人,未经尸检,单凭我的一双手和他的一双眼,就将事情分析得一清二楚。
他,究竟是谁?
“是……是奴才思虑不周,温大人,那您看……”卓公公不停地擦着汗,询问道。
“一个宫女而已,你还处理不好吗?”他声音未冷,语义意却冷,“想为皇上办事,是好的。可是自作聪明,就不太好了。你以为当今天子是能被你这三言两语糊弄的吗?”
“奴才愚钝。”
“还不快把人抬出去,再耽搁下去,你想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吗?”
“是是。”卓公公殷勤地点着头,招呼一群小太监将尸体抬了出去,从我身边经过时,恨恨地瞪我一眼,“温大人,他?”
“我怎么不知,你竟然是这宫里的总管太监了呢?卓公公?”他瞟了那公公一眼,“这个小公公,不在你的管辖内吧。”
“是是。奴才知道了,这就告退,告退。”
我眼见那个什么卓公公离开,忙对这个什么温大人行了礼,道:“奴才去前面帮忙了。”
“这么着急做什么。你刚才说,你原来是打杂的?”他陡然扣住我的小臂,慢慢滑落到我的手腕,轻轻一捏,自语道:“很细啊。”
他看出来了!
我不知道他究竟看出多少,但是我手上确实没有一个茧子,不管我说是干什么的,这都是疑点。
一个奴才,怎么能连一个手茧都没有?
我一慌,使劲将手挣了出来,鞠了躬,道:“奴才出去了。”
说着,几乎是小跑着出了后院。
到了前面的御膳房,任谁招呼也不理,笔直地冲向清肃藏身的地方。好在今天的日子特殊,旁的人只低低咒骂一声就去找别人了。
而宫中的大部分亲卫都跟着宗政澄渊上了城楼,留在宫里的侍卫还没巡查到这里,算是万幸了。
直到隐隐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才放慢了脚步,四下打量一阵,又回身仔细地看了看,没见有人、尤其是那个人跟来,这才匆匆走了过去拉住清肃的衣袖,道:“快,出宫。”
清肃没立刻问我怎么回事,伸手拉过我跃上墙头。
我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觉吐出一直憋在胸中的沉闷之气,那个人,让我觉得压抑。
“这么快就走啦?”旁边一个人影跟着跃上来,是笑青衣。
“再不走,等着被人抓?”我瞪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说。“你也很快,紫参偷到了吗?”
“幸不辱命。”笑青衣得意洋洋地摊开手心,拿着两根紫色的山参在我面前晃了晃,“怎么样,给个表扬吧。”
白他一眼,我低声问清肃:“现如今朝中除了苏尔,还有哪位官员姓温?”
“你见到他了?”清肃带着我飞快地向城门掠去,听到我的话不答反问。
“谁?”我见他问的奇怪,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莫非与苏尔有关?”
“温延维。现任刑部尚书。”清肃简短地答。
我闻言一滞,呼吸顿时有些不畅,“东华温家。”
东华,是雅乐东部的一个地名,温家是当地最富盛名的一个家族。
不因为这个家族历经百年而不衰,也不是因为这个家族的男丁全都才华横溢,更不是因为其颇具财力。
而是因为,这个家族每代必出一位朝堂高官,或是丞相,或是尚书,或是太傅少保。就连兵部、上将军之位也偶有涉及。因而数代下来,人脉广布,背景深厚,势力盘根错节,外人难以窥探其一二。
不过这温家也算懂得进退,虽然家势不凡,却一直谦逊有度。对其子孙要求分外严厉,小错重罚,大错立斩,绝不怜惜。如此方得百年而不衰。
这温延维,便是这一代的长子嫡孙,是苏尔嫡亲的大哥,目前温家的掌家。
他一直在朝为官我知道,但多是地方巡抚之流,除了回京述职,基本不再京城。
却不知他何时入朝做了尚书?
但若是温延维,一眼便看穿盈露的致命伤,看穿我的伪装实在不值得奇怪。只奇怪的是,他为何要放我走?
“清肃,他如何做上了刑部尚书?是苏尔举荐的?”我虽然觉得不可能,却还是问了出来。
当初苏尔离家时的模样我至今还历历在目。
那浑身的伤,满目的绝望,身形单薄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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