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行健到达旗杆之上的走廊时, 走廊外已经是日落西沉。
该走廊是横跨在两座教学楼之间的架空层, 两边只有栏杆, 栏杆之下, 就是光秃秃的旗杆。旗杆原本作悬挂校旗使用,只是经费不足,因此只好作罢。
他瞪着栏杆,从日薄西山, 到月黑风高。到了夜晚,扬水市下起了很大的雨,他依稀记得颜息跳楼,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天。
‘就让我们看看到底是谁熬得过谁吧。’他恶狠狠地想, ‘我命由我不由天!’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足够漫长的煎熬。慢慢地,时针走过下午七点,到达了午夜十二点。
走廊上始终只有他一个人, 再没有别的人来。
他,余行健,活下来了!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滂沱的雨声中,他想起自己名字的来源,哈哈大笑起来。
“我活下来了!”他对着天空说,“老天,我活下来了!”
“来啊!”他吼叫着,“什么颜息,什么三年班, 什么明华,垃圾!”
正说着,他却察觉到身后逐渐有人靠近。他猛地回头,在看到靠近的少年时,松了口气。
余行健记得这个少年,在两个月前,他再一次月考中失利,原本的a班选手掉到了班。后来这个人更是在沈优落水后因病休学近一个月,他那时忙着处理沈优的事,根本无暇顾及这个学生。
再后来,这个学生又在月考中缺考,到了f班。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他和蔼道。
少年苍白着脸,似乎还没有从病中痊愈。他病秧子一样的身体,让余行健无形中放松了警惕。少年咳了两声,说:“在教室里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落锁了。”
他于是想起学校的落锁规则,和蔼道:“这样吧,我给校工打个电话……”
建筑内的信号不太好,余行健摆弄着手机道:“看来得上天台去接信号——”
下一刻,他猛地转身,接住了正持棍向他打来的少年!
“原来你也是不对劲的人。”他冷笑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想杀我的话,就来试试吧。”
与此同时,滂沱雨里。
林槐穿上“前女友的愤怒”之黑色雨衣,隐去了自己的身形,从教室里出来。
他的所有推测都被一一证实了。颜息旧物的笔迹和他所收到的“未来日记”的笔迹竟然完全吻合。这足以证明,颜息就是未来日记的撰写者。
也足以证明许多事情……在这十多天的经历中,他也了解到了许多常人所不能了解的东西。
其中包括许迟所不了解的东西。
当他暴力破开一楼到四楼的卷帘门,在教学楼里飞速穿梭,到达架空走廊时,许迟已经被余行健掐住了脖子,狠狠地按倒在了地上。
许迟的脸因缺氧而涨红发紫,余行健掐着他,恶狠狠地笑道:“想杀我……想杀我……来啊!”
他和从前一样,将对命运的不如意转嫁到对少年的愤怒之上。许迟艰难地呼吸着,他已经快到了死亡的边缘。
我……要死了吗……
红色和黑色的色块在他的面前飞速闪过,在无理智和无序的最后,他看到了颜息的脸。
苍白的、瘦弱的、总是垂着眼睛的脸。
‘颜息。’
他用嘴型说着。
‘颜息。’
注意到手中少年的嘴型,余行健从狂热之中抬起头来。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毕生难忘的一幕。
身着白衣的……血丝滑落的……颜息。
“啊——!”
所有的准备在这一刻崩溃,他一步一步向后退去,颜息张着嘴,似乎焦急地在说什么,向他走来。
“不,不要过来!”他尖叫着,“啊——!”
他急急后退,下一刻,他一步踩滑,从走廊上落了下去!
然后——摔上了旗杆。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的是走廊上的颜息,向他伸出了手,神态很是焦虑。
那姿势……他不知道究竟是想要推下他,还是……
捉住他的手。
林槐飞速扑到许迟身边,被松开喉咙的少年,终于恢复了呼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从生死关上一过,恢复生命的他已经看不到身边的颜息了。白衣的颜息围在他身边,很焦虑地似乎要对他说什么,要抱住他、又或是拉住他。可他实在是太虚弱了,他无法让许迟听见他的声音,也无法让许迟感受到他的触碰。
许迟挣脱开林槐的怀抱,爬到余行健失足落下的位置,看向旗杆上的现状,然后惨烈地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笑着说,“终于……终于……”
他明明是笑,却仿佛在哭。就好像心愿达成,又好像尘埃落定。
所有的尘埃落定。
他扶着栏杆站起来,突然跌跌撞撞地向着第三教学楼的方向跑。林槐刚要捉他,就发现一支箭矢擦过自己——
它的方向是,颜息的心口。
颜息站在原地,他实在太过虚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躲避。林槐向他扑了过来,用力一甩——
那箭矢不愧是握弓的秋然用来保命的东西,即使是擦着林槐的肩膀过去,也给他带来了伤害。
伤害不只是作用于身体,还作用于他的灵体。林槐只觉得喉头一腥,他捂住嘴,不让血流下来。
他没想过自己还会流血,不仅不愤怒,还有点懵逼。
被他护在身下的颜息是更加懵逼的状态。林槐对他比嘴型说:“你快去吧。”
接着,他补充道:“别输给那个冒牌货。”
“我知道,他在看到沈优因为自己心虚而失足落水,唐峰因为愧疚而自杀后,认为自己无法回头而做出的这些事……他应该受到惩罚,只是不该在这种时候,在这个地方,以这样的方式。去吧,能救他的,只有你了。”
两人的眼神交汇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颜息点了点头,向着第三教学楼的方向跑去。秋然看到这个景象,尖着嗓子喊了出来:“林槐!你疯了!他是恶鬼!”
可她保命的弓箭只有这一支,失去这一支后,她再也没有别的能够刺杀鬼物的弓箭。缺乏攻击性道具的李纷守在楼下,如今来猎杀未来恶鬼的,只有她和夏星野。她急急道:“你不现在杀了颜息,等他完全成为恶鬼后,就没有机会了,白痴……”
“智障的是你吧。”林槐冷笑道,“连自己被谁利用了都不知道,果然组团行动是无限流游戏里最蠢的方式没有之一啊。你好好看看那家伙,死了还是一身只带了点血点子的白衣,整天傻不拉几地在学校里晃来晃去,写本未来日记念几句‘背靠背’就以为能吓跑自己以为是好人的新老师……这种扮鬼业务都不熟练的笨蛋胆小鬼,怎么可能会成为恶鬼啊!”
“你……”
“真正的恶鬼是谁,不是昭然若揭的事吗?”林槐说,“在人类死亡后,他们的生魂在经历种种反应后,会化身为鬼。然而,过度的执念,也会让新的鬼由此诞生。在这个由恶鬼的执念和他对世界的认知所建造出的、缺胳膊少腿的幻境世界里,存在两个颜息,但这并不是因为双重人格,而是因为——”
“颜息,是他的执念。白色的颜息,是真正的颜息,而那个血红色的颜息,则是他幻想中的、仇恨他的漠然、嘲笑他的愧怍、满怀对他的杀意的,种种怨念恶意所形成的,幻境中的‘鬼’……”
在他揭秘世界观的时间内,他听见了久未曾听过的,系统的声音。
“世界观揭秘已达70%。”系统冷漠道,“当世界观揭秘程度到达100%时,可自由选择脱出。”
“终极任务已开始:”
“1解决校园七大不可思议。2解决恶鬼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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