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觉得不很舒服吗,岳父?”他焦急地问道“很不舒服。”莱勃瑞西特克罗格板着面孔回答。
“您现在应该平静下来,”参议说,为了作点什么,他把岳父膝头上的皮褥子拉严了一些。
突然,一件令人吃惊的事发生在当马车就要驶出布格街的时候。当马车驶离那停立在朦胧暗影里的城墙约有十几步的时候,走过来一群笑闹叫嚣着的街头儿童,这时一块石头从开着的窗户外飞了进来。这块石头还没有鸡蛋大,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不知是哪一位克利山施努特或者海纳乌斯为了庆祝革命把它投出来的,显然投石头的人并没有怀着什么恶意,也许根本不是对着马车扔的。石头毫无声息地飞进窗户来,没有声音地落在莱勃瑞西特克罗格盖在厚皮褥子下面的胸脯上,又毫无声息地从皮褥子上滚下来,落到地上。
“混账!”参议气愤地说。“难道他们都发疯了不成!没有打伤您吧,岳父?”
老克罗格令人担忧地一语不发。由于光线的原因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直挺挺地坐在那里,比从前挺得更直更高,甚至后背都没有靠在靠椅上。过了一会他迟缓地、冷冷地、费力地从内心深处说出一句话:“这群流氓。”
为了使他免受更多的刺激,参议没有答话。马车带着隆隆的声响从城门穿过去,三分钟以后,驶到一条宽阔的街上,眼前就是围着克罗格住宅的铁栏杆,栏杆尖一律镀着金。园门后面是一条两旁种着栗树的大道,直通到阳台,门两旁明晃晃地点着两盏金罩子大灯。当参议在灯光下看到他岳父时,不由得吃了一惊。那张脸是姜黄的,肌肉松弛,皱纹累累。一个浮现在嘴角上的傲慢冷峻的表情已经变成一副歪曲痴呆、麻木不仁的垂死的丑相了马车停在阳台前边。
“扶我一下,”莱勃瑞西特克罗格说,虽然这时先下车的参议已经把皮褥子掀到一边,把胳臂放在他腋下,准备搀扶他。参议搀着他在铺着砂子的路上慢慢地走了几步,走到通向餐厅的白石台阶前面。突然老人像一滩泥一样瘫倒在地,头沉重地垂到胸脯上,以至他那垂下来的下颚和上颚相碰,口国啦的响了一声。他的瞳孔渐渐地散开了莱勃瑞西特克罗格,这位时髦的骑士,已经回到他的祖先那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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